许是触及到了记忆中的敏感地带,她首先选择缄默,只说你跟我来。
她将桑渴领到自己的休息的小屋里,屋里面有床,还有电视机。
狭窄的白色床榻,整整齐齐叠好的被子。
更深露重她有时候加班或者不想回家就睡在这里。
桑渴小跑完还喘着气,就这样跟她进了屋里。
当沾着酒精的棉签触碰到伤口的时候,桑渴才知道她是要帮她先处理伤口,她疼也不吭声。
这其实是她第二次被她强迫着处理身上的疤痕。
擦擦拭拭,还称得上是细心温柔地贴了创可贴。
“您告诉我吧。”终于,桑渴有点忍不了了,小声地祈求开口。
究竟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他为什么会那样恨我。
可是杜心女士依然不说话,只顾着帮她清洁伤口,终于——
在桑渴茫然执拗的目光中,她大发慈悲般地开口了。
“小丫头,你确定要阿姨回忆情敌产子的经历吗?嗯?”她的眉毛偏疏淡,瞳孔寡寂,整个人看起来很素,很麻木,常年浸泡在医院的人都是这样。
她今年四十五岁了,还依然未婚,无夫无子女,独居在临街的一栋拆迁换来的小高层里。
桑渴看着她的脸,近距离的。
这个人的脸跟家中唯一一张旧照片上母亲的脸相比,五官显得更加端正一些。
而桑渴的母亲则生的更妖,更艳丽些,只因为那双漂亮勾人的狐狸眼。
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杜心见那姑娘因为那番话不吭声了,又继续笑着调侃:
“她可是把阿姨我最喜欢的男孩子给抢走了。”
“你真的忍心吗?”
话音落,从门外火急火燎跑来一个差不多大岁数的护士,在外面匆匆套好衣服,走前又朝屋里吼:“老杜!你怎么还没打好水呢,那边缺人手,快来!”
杜心女士的手稍顿。
脚步声渐渐远去,周遭静得只剩下心跳声。
桑渴哑然,默默垂下头。
过了一会她喃喃开口:“您不愿意说,我也能...”
也能猜到的。
可是杜心却摇了摇头,将棉签扔进了垃圾桶,她笑笑。
她的眉目很周正,不算很好看的长相,但是看多了又会觉得很耐看。
“当时医院里有两个产妇。”她平静开口。
“夜里一两点的样子。”
“你爸爸当年费尽千辛万苦请来的稳婆在你母亲那束手无策,怎么使劲都没法子,后来倒是帮另一个成功接生了。”她稍作停顿。
“而你,则是被另外一个产妇的母亲带过来的医生从死神手里给救活了。”
“缘分真是凑巧,你们两个小朋友算是换了命。”
九零年代。
“那年头接生你是知道的,人仰马翻。”
“最可惜的是你的母亲,年纪偏小。”
“血崩...”
没能留住。
她点到为止,眉毛抖动,她说不下去了,兀自起身将酒精瓶收好,动作麻利。
桑渴呆呆地,连呼吸都忘记了。
杜心收拾好东西背对着她,想了想没忍住,她又说:
“不过是一个很平常的事情。”
“但是我能记一辈子。”
一辈子?
确实能记一辈子。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