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渴近来多梦,梦中轮映的都是些无意义的画面片段,有断崖悬瀑布,有人放白鹿,脚下还有一茬青青的麦芽她。
光脚追着白鹿,然而白鹿有灵一跃就没了影,只剩下脚印,她又跟着脚印走,最后就连脚印都跟丢了,她没了方向但还是走,没有目的地走,一直走,直到没有了路,再扭头。
如此循环。
这不算什么噩梦,倒像是感知梦。
桑渴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醒来抬眼望见桌边摆着六面整齐完好的魔方块。
一瞬间的治愈。
香薰断燃了好久,但是屋内仍留有那股清冽的气息。
今天周日,医生一会要过来接她去某个地方,而她答应了会陪他。
桑渴坐在衣柜前,看着挂着的件件衣服,陷入纠结。
市图书馆。
因为是周末,人比较多。
一高一矮相称和谐的身影从正门进入,dawn的手被桑渴牢牢牵着,女孩子还是有些不适应人群,握住他的手很用力且有些泛着凉意。
男人身着棕黄色的呢绒毛衣外搭浅灰色的背心,黑裤子黑皮鞋,今天的医生先生跟往常有些不太一样。
特意戴了隐形的眼睛,他本就气质偏儒雅,少了眼镜就平白多了一抹冷欲。
唇角微弯便能明媚一道鸿雁秋色,想让人情不自禁勾引,想看他喘息坨红脸的神情,以及将衣服悉数脱掉后里面会是何种风情。
可惜桑渴没有这样的歪心思,她只是紧紧挨着他,生怕他会溜走似的。dawn脸上泛着笑意,隐约透着点宠溺无奈,但还是细心呵护她的局促还有不严谨。
他绝对不会溜走,亦不会丢下她不管。
其实关于桑渴,关于自己这么些天有些疯涨的念头,dawn花了整整一个晚上,沉思过。
他活了二十七年,一直将他自己定义为一只远远观望人群,离群索居的动物。说他是没有感情的狼、布甲也好,豹也罢,总之他一直都认为自己不会留下什么羁绊牵挂,更别提对什么人产生过分胶着的感情。
他会喜欢一个人?傅修远会喜欢上一个人?还是他的病人,简直难以想象好比天方夜谭。
可是桑渴出现了,她像是一道变数,横生的变数。
最初见到她时,她像是一只小刺猬,她跟刺猬很像,有点儿孤僻,胆小易惊、喜静厌闹,喜暗怕光、怕热怕凉。可是慢慢的,接触的久了,他又觉得不像。
女孩子分明就是长在淤泥里的一朵小白菊。
敏感又纤细。
他从未被这样依赖过,像是被当成天神一般的依赖过,绝望无助的女孩子睁着胆怯的眼,她是那样惧怕被厌恶丢弃,但是仍然向往神明,她会用仰视天神的姿态来看向自己。
如果能被这样的姑娘爱上,不知是几世几劫修来的缘,而被她爱上的那个人就一定不会放手。
因为太干净,太纯粹了。
像是无解的毒药,倘若辜负,会不得超生。
dawn从来都是无神论者,但是因为桑渴,他竟然愿意相信那些冥冥之中混乱不堪的定数缘劫,也开始焚香祈求,多续些缘分。
宁城的夫子庙,他徒步去了好几回,捣钟听音续香火。
挂红绳,听经文。
不求别的,只求他们之间的缘分能多些。
dawn看的书籍晦涩难懂,他端坐着,桑渴将下巴搭在他的臂弯处,男人看着书,时不时在身旁的白纸上圈画什么,也会空暇时摸一摸她的头。
桑渴就盯着他的侧脸,下颚,仔仔细细地看,看一眼少一眼。
她的声音极低极低。
听不清她究竟在念叨些什么,亦或是压根就没有说话。
坐久了,桑渴也有些心神晃荡。
看看左右,发现桌面上有之前人留下来未收拾的书本,乍一看像是什么习题册,桑渴有些好奇想将那几本书拿过来,结果刚伸出手,不料书的主人匆匆跑回来了。
是个中学生,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身后紧跑慢跑又追来一个女孩,他们应该是一起的。
原来不是藏书,而是他不小心落下的复习资料。
女孩子梳着马尾辫儿,眉眼尽是被宠溺被呵护的烂漫天真。
桑渴听见女孩子扒近男孩的耳廓,悄声笑着骂:“冒失鬼!”
“有你这样儿的竹马吗?,你是猪吗!!啊?”
男孩一边收拾书,跑的急了一脸的坨红,还听见小青梅的风凉话,立马捂住她的嘴:“嘘——小点声,毛丫头,有人在看书呢!”
略略略,女孩子朝他做鬼脸。
两人像是活在他们自己独有的世界里,外界的种种像是干扰不到他们似的。
取完书后风一样的离开了。
桑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看进去这一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