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修竹迷茫地盯着红色的酒液出神,想到早逝的丈夫,心里很是难过。
不管宛宛怎么不懂事,宛宛都是她在世界上的唯一血亲。
她微微低下头,优雅地抹去眼角的泪花,忽然,餐厅的侍者走上来,对她恭敬道:
“女士,有位先生为你结了账,要求我将这个纸条转交给你。”
陶修竹很是奇怪,她在伦敦人生地不熟,也没什么熟人,怎么会有人为她结账?难道是她以前的乐迷认出了她?但按照她的习惯,她是不接受乐迷为自己结账的。她不喜欢把工作的事带到私人生活里。
她皱了皱眉,先对侍者礼貌地说了谢谢,然后又道:
“那位先生是谁?能否告知我他的身份。”
侍者却抱歉地摇头:
“女士,对方说了不能透露身份,他还说如果您问起他,看了纸条就明白了。”
陶修竹只能压下满心疑虑,低头去看那张纸条。
这一看,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脸色立即变得苍白。
纸条上只写了一行字:
姨妈,你来了伦敦,怎么不去我母亲的坟墓上看看,你这么冷淡,会让我长眠在地下的母亲伤透了心的。
兀自将纸条揉皱,陶修竹猛地站起身,叫住刚才那个侍者,沉声道:
“不好意思,我有话要和你们餐厅的负责人谈一谈。”
片刻后。
陶修竹对餐厅的负责人冷声道:
“刚才那位给我结账的客人,我必须知道他的身份,请你们务必告诉我,他给我留了恐吓信。”
负责人惊讶地看向负责转交纸条的侍者,对方意识到这件事很严重,生怕自己受此牵扯,也不再隐瞒对方的身份。
“是一位金发碧眼十分俊美的先生,看上去很年轻,也就二十多岁。他给了我一笔小费,用现金帮这位女士结账,示意我转交纸条后就离开了,没有说他的名字,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以前也没在这里看到过他。”
侍者如实道。
听到侍者的描述,陶修竹的脸色变得更难看。
金发碧眼,十分英俊——
陶修竹的记忆中浮现出了一张久违的脸。
负责人看着陶修竹,礼貌道:
“女士,您如果真的被那位客人恐吓了,我们建议您报/警处理,只要警方介入,我们餐厅可以全权配合他们调查那位客人的身份。”
但陶修竹却只是勉强一笑,淡淡道:
“不了,谢谢你们,我会自己处理这件事。”
说完,她仓促地转身离开,好像要快速逃离这家餐厅一样。负责人和侍者觉得她的反应有些怪异,面面相觑,但不论是在哪里,做生意的人都不想多管闲事,既然当事人都不愿意,他们也没理由坚持报/警。
离开格调高雅的餐厅,陶修竹站在伦敦市中心的繁华街道上,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
自从她离开那个所谓的“家”,在左嫆宛父亲的庇护下开始新生活后,已经三十年过去了。
当年左嫆宛的父亲左鸿和她曾经的家族谈判,与其达成协议,将她从黑暗中解救,其中费了多少艰辛,左鸿从来不和她多说,但她心知肚明。
左鸿给了她新身份,让她随他的母亲姓陶,又说她有青竹的傲骨,为她起名叫修竹。
从那天起,她这个身体里流淌着华人血液的华人,才有了华人的名字。
后来,左鸿支持她走入乐坛,她成了万众瞩目的小提琴手,得以在高雅的舞台上享受严肃音乐的辉煌。
再后来,她和左鸿步入婚姻的殿堂,成了他的左太太,在结婚的第三年生下了宛宛。
宛宛降生的那一瞬,她感觉,她真的成了一个正常的女人,从此永远活在阳光下,那些黑暗过往就像是前世的梦。
随着宛宛一点点长大,在左鸿的呵护下和温暖家庭生活的消磨中,陶修竹真的忘了那个扭曲阴暗的“家”,忘了她曾经在怎样的泥潭里苦苦成长。
十一年前,她得到消息,随着几个重要人物的陆续离世,她过去的那个噩梦般的“家”已经不复存在。
得到消息的那天晚上,她彻底松了口气。
所以,她才敢在十一年后的今天带着女儿重回伦敦。
但却没想到,时隔多年,那片不为人知的罪恶土壤上又开出了新的恶之花,黑暗又缠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