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完苦水,江沐沐一手掩面,遮挡住自己眼里的湿润,低声道:
“我这次约你出来就是为了请你帮忙,我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了,但除了你以外我也想不到别人,所以只能找你。我爸爸他一直都说你是别人家的孩子,聪明优秀,他还很敬佩左叔叔,我想你们说的话他一定会听吧。”
左惟墨听了不知该作何感想,他看着江沐沐微微皱起眉,缓缓道:
“之前我和沈宴的案子闹到人尽皆知,你父亲应该也很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如果他知道了案情还不愿意相信法庭的判决和我方的证词,那我找他去说这些能起到作用吗?”
白蓝雪心里也是这么想,之前那个仙人跳案件引起一时轰动,江父再怎么说也是香江的顶级富豪,怎么可能不知道沈宴的名声和沈家的底细,如果江父真是铁了心要把江沐沐嫁给沈宴,那左惟墨这个外人凑上去说再多也没用吧。
江沐沐听了差点憋不住眼泪,她愣了愣然后目光黯然,低声道:
“是啊,就连我这个亲女儿说了都不管用,我请别人来说又有什么用呢。我真不知道沈家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才让他这么死心塌地的要把我嫁给那种人渣。”
说着,原本还有所顾忌的她干脆直接把沈宴叫做人渣,白蓝雪从她的语气里就能听出她有多痛恨这么亲事。
左惟墨看了江沐沐一会儿,随即道:
“你的婚事,你祖父也要做主吧?他怎么看?”
和左氏白家这些豪门不同,香江的百年家族更注重传统,也更讲究尊卑礼节,其实很保守。虽然江沐沐的祖父年事已高,就连家族的生意都交给了两个儿子,但他在江家还是说一不二的家长,有什么家族的大事都要有他出面同意才行。
左惟墨也是从左愈那里听到过江家的情况,才会这么问江沐沐。而且据他所知,江老先生德高望重很有眼界,不是肤浅势利之辈,这桩婚事能得到对方的认可,他心里感到很奇怪。
在富豪的圈子里,谁不知道沈家的名声,稍微正经一点的人家都不愿意把自家千金嫁到沈家去,反正娘家已经有根基有人脉,又何必去招惹黑/白通吃涉及正界的沈家?那岂不是惹一身麻烦。
但江沐沐只是摇头,有些犹豫,片刻后才说,“我祖父近些年一直身体不好,这一年更是情况堪忧不太好了,连话都说不清楚,脑子可能也有些糊涂了,所以家里才有了冲喜的说法。”
“冲喜?”
白蓝雪微微有些诧异,她已经很久没在同龄人嘴里听到这么古老的词了。
江沐沐看着她,苦笑道:
“就是冲喜。你一定觉得奇怪吧,都这年头了还有人信这个。但没办法,我家里人就是信啊,还请风/水先生拿着晚辈的八字去算卦,他们给我相中沈家,就是说沈宴的八字和我配,还说算出来这一门亲对江家以后的运势有好处,只要一冲喜我祖父的病就会有好转。”
白蓝雪无言,看向左惟墨,只见对方也一脸无奈。
“所以,为了所谓的冲喜,他们就逼你嫁人了?你爷爷也不能给你做主?”
左惟墨喝了一口冰水,声音很低。
江沐沐看着他,想到他和白蓝雪也是这个年纪就订婚,但人家是因为爱情,还被所有人传为佳话,心里很有些酸涩,忍耐着道,“就是这样。而且——”
她顿了一下,看看白蓝雪,又看向左惟墨,压低声音道:
“我告诉你们一件事,但你们别说出去。我爸之所以非要我嫁给沈宴,恐怕不仅是因为那些神神道道的说法,跟他掌管的信德集团账面上出了问题也有关。”
“信德船业不是你们家的根基吗?”
左惟墨一直没怎么关注香江商界的事,听到江沐沐的话才了然,如果真是信德有什么闪失,那对江家来说也是不小的动荡吧。
“就是我们的根基出了问题。”
江沐沐眼里闪过很多情绪,有怨言也有愤怒,但她的声音还是平静的,“自从五年前祖父把信德交给我爸,让他全权掌管之后,信德就连年亏损,收支失衡不说,这一年我爸看重了几个项目,投出了大笔资金结果却被算计,遭到恶意做空,这下信德的账面上一下子就有了严重的赤字。”
说着,她嘲弄地一笑,“这也不是什么机密了,现在整个香江还有谁不知道我们江家引以为傲的船业公司有重大的窟窿,外界都在预测,只要信德的资金链一断,信德就垮了。”
左惟墨和白蓝雪对视一眼。
揭了自家的短之后,江沐沐也豁出去了,话匣子打开,一股脑的把内情都说了:
“之前信德召开董事会,要让我爸下台,这件事还惊动了我祖父,他老人家十分生气,把我爸臭骂了一顿,只给他三个月的时间,说这期间里他要是不能力挽狂澜,以后家族企业就没他的份,直接去基层学习怎么自力更生。
我爸可是从小富养长大的贵公子,怎么接受得了被踢出局的下场,他就自己想办法拉投资,大概就是这段时间里,他认识了沈家的人。我听我妈说,他之所以同意我和沈宴订婚,是因为沈老爷子开出条件,只要我嫁给他长孙做媳妇,他就给信德几十亿的投资。”
说到这里,江沐沐握紧拳头,把嘴唇都差点咬出了血,然后才怔怔地开口道:
“我爸就心动了,又说服我伯父还请了什么风水先生打掩护,说这门亲事对江家有多好多好,但实际上他就是为了钱,就等于是要卖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