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公平?
苏恋紫觉得可笑,他有什么觉得不公平的?他知不知道,因为他,她度过了多少担惊受怕的时刻。在这个家里,她每天都要看他的脸色,他阴沉又恶劣,让她生厌。她明明想躲着他,可她却不能那么做。
因为她才是这个家里的局外人,她要时刻记着自己是寄人篱下,要想着不能给母亲惹麻烦,不能让继父不开心。而他就仗着他是这个家里堂堂正正的少爷,就变本加厉地对她。
真正应该觉得不公平的人,是她才对吧。
见她站住,迟永非低声说道,“我们两个明明没有血缘关系,但我却要管你叫妹妹。”
闻言,苏恋紫笑了一下,转过身看着他道:
“你觉得我不配做你的妹妹,你是因为这个才想报复我?这就是我们从小到大,你一直欺负我,暗中作弄我的原因?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都太可悲了。”
她很想说,她也不想管你叫哥哥,但这句话到了嘴边,却终究没有说出口。迟永非现在是一个虚弱的病人,她不想在这时候刺激他。对于他曾经施加给她的阴影,她也不想再和他算账了,因为她已经走出来了。
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孤僻自卑的少女,他却还沉浸在过去中。
“不。”
迟永非却忽然勾了一下嘴角,他笑得竟有些痛苦,“我说不公平,不是因为我觉得你不配做我的妹妹。我只是觉得,妹妹这个称呼限制了太多。我对你不是没有感情,我们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只是,我对你的感情,从来都不是哥哥对妹妹的感情。”
苏恋紫心里一沉,避开他的目光说,“我走了。”
“小紫。”迟永非却执着道,“我活不了几天了,你就当可怜我,听我把话说完不行吗?”
但苏恋紫不想听他说完,她快步走出了房间,不顾迟永非在她身后又说了什么。
无论他说了什么,她都会装作听不见的。
她不是要逃离他和他的房间,她只是不想再被阴影笼罩,被过去拖累。
迟永非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她无意去探究。她只知道,她对他从来都没有过一丝一毫可以被和“暧昧”挂钩的情绪。他在她眼里,不是兄长,也不是喜欢的人。
他以前是怪物,现在是一个病人,仅此而已了。
虽然这样,但听迟永非说了那些话,她的心情还是有些沉重。她低着头,默默地往前走,想要下楼,却差点撞上了一个人。她以为是福伯,抬起头却看到了她的继父。
迟先生还是和她记忆中一样强势干练,他在家里也穿着板正的西装,头发上过发油,整个人看上去都一丝不苟。他看着她的眼神,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冷淡。
“迟叔叔。”
苏恋紫抬起头,得体地称呼道。
迟先生看了她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说,“你已经见过永非了?”
闻言,苏恋紫点了一下头。正当她斟酌着要不要询问一下迟永非的病情,但她看迟先生的样子,好像是并不希望和她多说什么,她便稳妥地闭上了嘴。
“他的病情在恶化。”
但让苏恋紫有些意外的是,迟先生主动说起了儿子的病情。
“国内外有这么多医生,会不会还有希望?”苏恋紫顿了一下,犹豫着说,“这种病没有特效药吗?”
她知道迟家肯定为迟永非把能做的都做了,但既然聊到这里,她总不能说他是真的没有希望了,只能装傻说起这些。迟先生沉着目光,哑着嗓子说:
“如果有希望,也不会现在是这样。这种病在二十一世纪之初才被医学界发现,到现在不过研究了十多年,还没有研发出特效药。我想花很多钱买他的健康,但是买不到。”
苏恋紫再次低下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虽然是演员,习惯了表演出各种情绪,但在三年不见的继父面前,她真的很难去表演什么,给自己塑造更得体的人设。就像一个作家说的,家乡的舞台对演员来说是最大的考验。
在越熟悉的人面前,越难演戏。
但迟先生也不介意她的沉默寡言,他早就习惯了她的话少,又道,“你在生我的气吗?”
闻言,苏恋紫尴尬地一笑,看着他道,“我没有,这是实话。我知道您家里有这方面的规矩,我不能挑战你们的规矩,你们也不会为我破例,这很说得通。而且虽然您不支持我学表演,但还是给了我学费和生活费,我很满足了。”
“不用再提那些钱的事,你既然和你妈妈一起到了这个家里,我帮你付清这些是应该的。而且,你不是在赚到钱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把那些钱打回来了吗?你现在已经和经纪公司签约了,能自己赚钱了。”
迟先生用审视的目光望着他,说话时仍然是那种不紧不慢的调子,“现在,你可以照顾你自己了。”
苏恋紫有些拿不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只能沉默地听着。
“看到你变得这么优秀,让我内心的愧疚少了一些。”迟先生停顿片刻,继续道,“你从小到大,我除了给你钱之外,从没管过你。你只叫我叔叔,确实,我从没做过爸爸应该做的事。”
闻言,苏恋紫心里有些堵得慌,她不明白她这一次回来,怎么大家好像都要和她说点什么。事实就是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她希望其他人像以前一样,把她当透明人就行了。
她原本都已经能用平常心对待这些了,非要说什么,她反而会难受。
“这样对你不闻不问,但你还是长大了,比所有人预期的都要耀眼,大概有些人生来就注定不凡吧。”迟先生看着她,忽然笑了笑道,“其实我们家从来没有过当了演员就要和家里断绝关系的规矩。”
听到这句话,苏恋紫愣住,她皱起眉头,望着迟先生的脸,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