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敛叫他:殿下,过来穿鞋。
容因慢吞吞地挪过来,坐在椅子上让傅敛给他穿鞋。
他被握着脚踝也不老实,一会儿用手指拨弄两下傅敛的头发,一会儿又抱怨说:一点都不想去宴会。
傅敛给他穿好鞋,就这这个姿势捏住了公主作乱的手,声音隐约带着笑意:殿下怎么像小朋友一样,穿鞋子也不安分,总要碰一碰什么东西才开心。
他站起来的时候拉着容因的手,牵着他也站起来,公主殿下大概是不习惯,没留神脚下,猛地往前一扑,就被傅敛拥在怀里。
傅敛低沉的笑声从头顶传来:殿下还有宴会要去,不用这么着急投怀送抱。
容因撑着傅敛的胸膛,好不容易站稳,闻言狠狠瞪他一眼,磕磕绊绊地往前走了两步。
他的步伐不太稳,才走了没一会儿,忽然拢着眉,面色不愉地停了下来。
傅敛疑惑地问:殿下还不去吗?宴会要迟到了。
我容因看了一眼傅敛,犹豫半天,深吸一口气,说,我马上去。
他说完,又朝前走了两步,只是快到卧房门口时,还是涨红着脸,停了下来。
我想换一条裙子。容因可怜兮兮地说。
殿下,傅敛不明所以地说,可是今晚的宴会衣裙都是有规定的,现在已经来不及定做新的了。他迟疑一会儿,是这条裙子不舒服吗?
容因沉默了。他的手指无意识扯着那点布料,结结巴巴地说:就是、就是,今天一直不舒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宽大的落地镜前,容因咬着唇,羞耻地看向镜中的自己。白皙的肌肤上,蔷薇花一样嫣红的颜色显得突兀极了,边缘还有些微微肿起。
傅敛的目光也落在那上面,眼眸中没有情绪,连语气都沉下不少:殿下是怎么回事?
我说了不知道,今天早上起来就这样了!容因用那双泛着滟滟水光的眼睛看着傅敛,垂头丧气地说,我也不想迟到,可是真的好难受。
微凉的指尖轻轻覆了上去,明显偏高的温度传来,傅敛顿了顿,就被容因紧紧握住了手。
他看了看公主一副被欺负惨了的可怜样儿,叹口气,终于说:办法也不是没有,就是看殿下愿不愿意。
容因慌忙地说:我愿意!是什么办法?
傅敛见他很着急的模样,不知想到什么,挑出一抹笑:那殿下说话算话。
他语气中有了点不易察觉的恶劣:殿下别担心,就是多穿一件而已。
第17章 舞会
白色的软布和蕾丝边,甚至在肩带处还有两只小小的蝴蝶结。
容因似乎没想到,又觉得十分难以置信,以至于等傅敛将那一小块布料拿过来时,才猛然回过神,原本绯红的脸颊霎时更红了,张了张嘴,脱口而出:这是什么?
傅敛也是一愣。
殿下
住嘴!我知道了!好了不要说了,我不要!容因大声拒绝。
傅敛并不逼他,见他拒绝,只是说:那殿下快些穿好裙子,宴会要迟到了。
呵,穿就穿,大不了忍一忍。容因冷哼一声,很有骨气地说。
十五分钟后,很有骨气的公主殿下红着脸蛋,颐指气使地要求傅敛肩带调松一点,好勒人。傅敛站在他身后,低头可以看见公主白皙细腻的脖颈,细长的肩带在他的肩颈处勒出一点点肉肉的弧度。
他的背很漂亮,雪缎一样的肌肤上,两扇蝴蝶骨纤细脆弱,似乎下一刻就会生出一对洁白柔软的翅膀来,小巧的腰窝缀在那儿,浅浅的小湖泊似的,引人触碰。
傅敛的目光久久凝在那上面,动作放得很轻。
容因微微侧过头,挺翘的鼻尖和小扇子一样的睫羽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出别样的柔和美丽,嫩粉的唇嘟起一点,唇珠若隐若现:发什么呆?还不快点,真的要迟到了。
傅敛才惊醒似的,低低地嗯了一声。
宴会厅的灯光明亮璀璨,容因站在容泽身侧,保持着完美微笑听他哥例行发言听得昏昏欲睡。
他今天穿了一条深蓝色的纱裙,裙摆做成层层叠叠的花瓣状,用星星点点的钻石简单装饰,犹如夜晚的星空,腰线收得紧,上身是银色丝线勾出的蔷薇花。柔顺的长发被梳上去,露出修长的脖颈和星空石做成的项链。漂亮的锁骨上不知涂了什么,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锁骨窝深陷,像盛了一碗月光。
整个大厅全是带着面具的男男女女,火热的视线时不时停留在容因身上,他站在正中央,高高在上的矜贵模样,被容泽领着跳了第一支舞。
第一首乐曲结束,容因微笑着敷衍涌上来的人群,带上银白色的面具,不停地重复谢谢,我想先休息一会儿。
容因好不容易从高台上下来,正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随便窝着,等宴会结束了就回去,却突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他不自觉蹙了蹙眉。
每年想邀请容因跳舞的人数不胜数,他向来是能避则避,通通拒绝。那些人虽然不甘心,却也不敢强迫他,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下拉住他不让走。
金铃叮叮当当地响起来,红绳被那人握在手中,他不知是太紧张还是别的什么,用的力气很大,硌得容因不太舒服。
周遭突兀地静了一瞬,隐约可以听见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容因艰难地辨认出新贵和军队两个词。
握着他手的那人微微拽了拽,容因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拽到身前。
他声音十分平稳,似乎并不在乎周围若有若无的窥探视线:公主殿下,我有这个荣幸邀请您跳一支舞吗?
容因拧着眉,一句还没出声的拒绝被他弯下腰邀请的动作堵在口中。周围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舞步,朝这边看过来,容因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挤出一个微笑:当然可以。
乐曲重新响起,舞池中人影晃动,容因被他一路带着远离了人群。那人戴着和容因一样的银白色面具,只能看见雕塑般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他并不说话,沉默地和容因跳着舞。
他身量挺拔颀长,比容因高了整整一个头,面具遮挡下依稀能辨认高挺的鼻梁和眉骨。他抿着唇,身体紧绷得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脚下的每一个动作都像经过了千百次练习,十分熟练精准,毫不出错。
容因不动声色地观察他,这人动作虽然熟练,却十分僵硬,明显没怎么在这种场合跳过舞,却非要装出一副熟练至极的样子。
他身上没有一点香水的味道,只是非常淡的残留下来的洗衣粉的气息这个时代仍在用洗衣粉的人已经非常稀少了,大多是扔进清洗仓洗烘,不会存在任何一种味道。
容因觉得这味道有莫名的熟悉。
明明按理说自己周围没有这样的人才对
他想了想,主动开口问:你认识我吗?为什么要找我跳舞?
那人先是静默许久,才说:帝国没有人不认识殿下。
这说了等于没说。
容因决定换种问法:那我认识你吗?
这回他沉默了更久,就在容因要放弃,觉得他不会再回答时,那人却笑了声,平淡的嗓音中似乎含着某种浓烈的情绪:不算,是我单方面认识殿下。
算了。
容因放弃和他搭话。
一首乐曲并不长,没过一会儿,第二首乐曲缓缓结束,那人规规矩矩地松开了容因。
他掩藏在面具下的眼眸似乎深深地看了容因一眼,却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这人莫名其妙地来又莫名其妙地走,容因简直摸不着头脑,他记忆中完全没有一号人可以跟他对上,只好就此放弃。
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容因条件反射地捂住,警惕地往周围看了看,发现无人注意这个小角落,这才放心大胆地跑去了最里侧摆放甜点和饮品的餐桌。
他今晚走的急,根本来不及吃点东西,刚刚又跳了两支舞,这会儿饿的前胸贴后背,也顾不得什么仪态,端了两碟蛋糕和一杯果汁,溜溜达达地去了二楼的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