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之后,她果然比从前殷勤许多。天天都煲了烫来送他,每日一问,问他今日高不高兴,他吃饱喝足,甩手不认账,还差点。
他这一世重活,最大的乐趣与盼头,大概就是遇到她了。
她什么都好,就只一点不好,没有什么耐心。才讨好他半个月,转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心有怨气。他在她的算计之中,她怎么着也该对他多上点心,怎么可以就此作罢。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少年对外封锁消息,不让言喻之知道她的事,但凡问起,一概只说不知道。他将她身边的人都换成他自己的人,夜里他悄悄跑过去,也无人敢说半个字。
他已经习惯了她天天往他跟前凑,一天没见到,他心里还真有点难受。喝不到煲汤的第二天,少年立刻就装起病来,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夜里爬进了她寝殿的窗户。
他穿了小黄门的衣服,她一眼认出,喊了句:圣上。然后再也没搭理过他。
少年自顾自地往她榻上躺,她坐在榻边看书,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得全神贯注。
他伸手去抢,夺过来一看,原来是诗经。她正读到《株林》一篇。
胡为乎株林从夏南。匪适株林,从夏南。驾我乘马,说于株野。乘我乘驹,朝食于株。
少年百思不得其解,读这个作甚
她笑着从他手边重新将书拿过去,心里闷的时候,读读这个,看别人如何愚昧无知,心里就又畅快起来。
少年皱眉,直接忽略她后面的话,问:你在宫里待得不高兴吗
她随手将书往旁边一放,我想兄长了。
他坐起来,紧挨着她,朕知道你入宫是为了拿到那两样东西,你选择了言喻之做你的靠山,你迫切为他拿药也是情理之中,但是现在你已经知道朕和你是同宿命的人,或许你该换个靠山了。
她扫了眼,问:圣上说的靠山,是指你自己吗
少年昂起脖子:那是自然。
她摇摇头:一个从屋顶上摔死的人,如何靠得住,而且我不喜欢皇宫,四四方方的天空,太窄太闷,看得人喘不过气。
他气鼓鼓地瞪她,你说话,未免也太直白了点。
她努努嘴,不直白怕你听不懂。
朕心机很深的,怎会听不懂。
她不说话了,坐在那撇过头不瞧他。
少年闷了闷,而后重新躺下去,一点点蹭过去,脑袋往她腿上靠,朕病了,明日起你重新煲汤给朕喝。
她低垂眉眼望他,不煲了,煲再多的汤,我也讨不了你的喜。
他拉住她的手,细细把玩,谁说你讨不了朕的喜朕仔细想过了,朕活四世,缺个心爱的女子,你长得好看,又体贴温柔,朕留你在身边,确实不亏。
他以前说起轻薄的话,流畅自然,如今说起真心话,却一字一僵,听着很是别扭。
还好,他话里的紧张,没有被她听出来,她压根不在乎,听完后第一句话就是:那你能将东西给我吗
少年有点生气,他问:你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言喻之
她没有犹豫:都是。
已经有另一条康庄大道摆在眼前,你非要选择原先的路吗
半晌。
她的回应缓缓响起:他先来的。
少年发火,顺势将她按倒,两人在榻上纠缠,他喘着气在她耳边说:朕知道你的秘密,他不知道。只有朕才懂你。
她淡然地勾上他的脖子,笑问:你对我动真感情了
少年:朕不想再孤独下去。
她半开玩笑:可我从来就不孤独。
黑暗中,他猛地吻下去,朕不管,你必须陪着朕,看朕如何做好一个千古帝王,朕每一世都是皇帝,所以你每一世都会是皇后。你无需再攀上谁,朕会护着你。
他没有吻过谁,这个亲吻来得迅猛而狼狈,他贴着她的唇,笨拙地往里亲。
她安静地等他吻完,冷静地告知他:我不是你的玩伴,我有自己的人生要走。
朕也可以成为你的人生。
她盯着他深邃黑亮的眼,可你来得太晚了。
少年喘不过气,他委屈地嘟嚷:朕又不知道你会重新活过来。他撑起身子,迫切地问她:这样,下一世,等朕一睁开眼,立刻就将你接进宫,可好
他还不知道她嫁妆里藏着的金山银山,以为那一世他说破她的身世之谜,祁王为了永绝后患,将她也杀了。所以她醒来后,就再也没有嫁祁王,而是另外攀上了言喻之。
她摇摇头:这一世的事还没有过完,不说下一世的事。
他气闷闷地从榻上爬起来,提着鞋就往外跑冲,嘴里念叨,朕不但要跟你说下一世的事,而且还要说下下世的事,生生世世,都得找你说清楚,反正你逃是逃不掉的。
少年没有多想,拿着偷来的肚兜,第二日与言喻之摊牌:朕要娶四姑娘为后。
第38章
言喻之盯着肚兜,肚兜上绣着山桃,熏着他熟悉的洛瑰寒露,他一眼认出这是谁的肚兜。
言喻之几乎瞪红眼,咬牙切齿:圣上。袖子下的手紧捏黑棋子,碾碎成灰,好不容易挡住杀人的冲动。
少年紧皱眉头,像是在思考接下来的事,片刻,他收起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这是朕偷来的。
言喻之一愣。
少年:朕之所以偷这个来,就是为了向言卿表明,朕的决心有多大,足以令朕扮宫女也要溜进去偷肚兜。他如实以告:朕本来是想拿这个气你的,可是朕不能让你误会她,所以朕现在要换种说法。
言喻之冰冷的眼神扫过去。少年有些害怕,第三世他被言喻之废掉的时候,言喻之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可是现在,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想要言婉。很想很想要。他想日日喝她煲的汤,想要日日尝她的唇。他不想再孤独地守着这诺大的皇宫了。
少年深呼吸一口气,颤颤巍巍地翻出心中的底牌,只是这一次,不是为了牵制任何人,而是为了得到一个人。
言喻之瞪大眼。不等他开口说话,少年眼神坚定,一字一字,将言婉的身世挑明。
他不但点破她的身世,而且还将自己的打算也交待出来:她本就是金枝玉叶,朕娶她做皇后,日后她生下皇嗣,无论男女,朕都会将皇位传给她的儿女,这样一来,也算是将江山还给了她。
停顿数秒,少年继续说:没有人比朕更适合娶她,朕不怕什么欺君之罪,因为朕就是君王。
言喻之坐在那,除了耳朵,身体其他所有部位都没有知觉。
小皇帝将阿婉身世说出来的那一刻,毫无疑问,他动了杀念,可是下一秒,小皇帝又掏出另一番话,他告诉他,他是想要彻底解决身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