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屏息数十秒,又想起抱青信上标注的地址,好像和她那晚去的小洋房,同属一栋。
傅抱青说得兴奋欢喜,忽地听见章慎之问:抱青,你们一起过夜了吗
傅抱青抿抿嘴,哎呀慎之,你怎么问这个!他做贼心虚地看了看周围,见四下无人,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笑道:算是,也不算是。那晚她枕着我的手睡觉,和我聊了许久。
章慎之另一只掩在灯光阴影下的手紧握拳头。
她的事,他早已无权过问,他没有资格在这件事上生气。谁要喜欢她,她又喜欢谁,都是她的事,他管不了也管不着。
白玉萝的章慎之早已在六年前死掉。他做了决定,发了誓,就要将自己的自私自利进行到底。
寻常人有的七情六欲对于他而言,是束缚。是早就摆脱的包袱,他不该重新拾起。
可是
抱青,她喜欢你吗
出于面子问题,傅抱青下意识点了点头,可他随即又觉得不妥。慎之不是外人,更何况,他给他写了信,不就是想让慎之帮忙的吗
傅抱青诚实回答:她喜欢我,不是爱人之间的那种喜欢。但是没关系,这已经足够了。
章慎之倒一杯酒,一饮而尽。
傅抱青继续说话,说他和白玉萝之间的过往,眉飞色舞,最后说到那一晚的旖旎,他语气一转,闷头闷脑地将白玉萝那夜说的话,全都说给了章慎之听。
慎之,你说她是不是忘不了她的那个死鬼丈夫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吗
章慎之又倒一杯酒,喝到一半,放下杯,抬眸看向傅抱青。
傅抱青龇牙咧嘴冲他晃起大白牙。
章慎之盯了好一会,最后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举起剩下的半杯喝尽。
他没回答他的问题,站起来,拿了外套,穿上大衣,指了指门口:抱青,我送你回去。
傅抱青遗憾地往桌上看了看,还没吃饭呢。
章慎之已经往外走,你自己回去吃。
结账的时候,傅抱青拿的银元,饭虽没吃,但该抢的账单,还是要付掉。他就等着这时候向人炫耀:我替她挣的钱。
章慎之习惯性地夸他一句:那你挺厉害。
傅抱青心满意足:那当然,在她身边,我必须变得厉害。
夜风潇潇,两人坐在车里,傅抱青叽叽喳喳说个没停,吩咐孙副官:开慢点。他转过脸和章慎之说:我还有好多话要与你说,要么今晚我去你那睡。
章慎之冷漠吩咐孙副官:开快点,越快越好。
傅抱青努努嘴。
拐过街角的时候,傅抱青郑重其事地对章慎之说:慎之,我认识的人里,就属你最冷静最聪明,烦请你替我出主意,如果以后我与她结了婚生了孩子,我一定让你做孩子的干爹。这个特权只给你一人,别人都没有。
章慎之撇过头看窗外风景。
傅抱青还想再说什么,孙副官:到了。
章慎之:快下去。
语气不太好,有点冲。傅抱青觉得委屈,推他:慎之,你是不是嫌我太啰嗦,所以生气了可是慎之,你以前从来都不会生气的。
孙副官瞧出不对劲来,赶紧开了车门将傅抱青拉下来,小声说:少爷,您少说两句,督军今天心情不太好。
傅抱青懵懂地点点头,轻声问:谁惹他了
孙副官犹豫地瞧了瞧傅抱青,心里有了猜想,只是不敢说出来,笑着打哈哈:羡城天气不好,对,是老天爷,老天爷惹着督军了。
傅抱青没再往下问,因为他瞥见路边站了个人。
白玉萝冲他招手:抱青。
傅抱青脚底抹油一般急冲冲奔过去。
孙副官朝车里说了句:是章家少夫人。
章慎之脸色一沉。
屋里。
傅抱青不太高兴,望了眼沙发上坐着的章慎之,小声嘟嚷:不是说急着回去处理军务吗怎么又来做客了
白玉萝从小厨房出来,捧了盘子,盘子上三个茶杯,她先是递给章慎之,一杯浓茶,雨前龙井。
客人优先。
第二杯递给傅抱青,语气亲昵,软了三分,你胃不太好,睡前不宜饮茶饮酒,我给你备了杯温牛奶。
傅抱青高兴地捧起杯子,不舍得喝,抿一口含在舌尖底下,眸中笑意满溢。
她给自己备的是烈酒。
白玉萝含笑看向傅抱青,眼神没往章慎之身上停留过。
傅抱青想起什么,笨手笨脚地介绍起来:这,这位就是新来的督军,也是我的好朋友慎之。他扭头看向章慎之,这位是章家
话没说完,被章慎之冷漠打断:章家少夫人,我认识,我和她见过面了。
傅抱青一怔,见过面了哦,肯定是在前几天的舞会上认识的。
章慎之直勾勾地盯着白玉萝:少夫人舞跳得不错。
白玉萝这才回眸瞧他,客气地笑道:平时只习惯和抱青跳舞,忽然换了舞伴,一时有些不习惯,还好督军领舞领得好。
章慎之猛地放下茶杯。
对面白玉萝笑得顾盼生辉,她用手指勾了勾傅抱青的衣袖,傅抱青贴过去,两人说起悄悄话。
章慎之知道自己应该立马站起来离开。多年来的训练,他早就已经是个冷血的杀人机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他心里一清二楚。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或许可以不那么理智地去做一些事。
章慎之乌眸沉沉望过去:少夫人,我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你过来一下。
第47章
角落里,白玉萝抱肩而立,一捋细腰软洋洋地靠在花雕高脚桌边,章慎之站在她跟前,两人挨得近,面对面,他微微低着头,只差分毫的距离,便能贴上她的鼻尖。
刚才一出客厅,他伸手就去拉她,将她拉到墙边,却忽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应该有话对她说,又或者听她说一些话,总之不该在待在沙发那。
两人站了许久,白玉萝等得不耐烦,作势就要从手袋里拿烟,他一把摁住,她抬头,皱起一双细柳眉,问:你干嘛呀。
章慎之瓮声瓮气:没事。
但他的手依旧没有放开。
白玉萝干脆离了手袋,任由他拽着手袋,轻声嘱咐:我那里头有枪,你小心擦枪走火。
章慎之捏着手袋,感觉掌心有火在烧,烫得他皮肉作痛。
忽地她望见他胸前的紫色桔梗,伸手去摘,两朵捧在手心玩,自然而然地拣起一朵戴头上,另一朵捻在指腹间,捻出汁水来:去过章公馆了
章慎之否认: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