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周行走在积着薄雪的归途,清晨的微曙让他忍俊不禁的打了个大哈欠,一整夜的消磨让他的眼皮愈沉重,不过看到女官们欣喜快乐的神情,这些疲惫根本不算什麽。
为了打起精神,伊周边走路边吟咏着有关郊游,满是欢愉的和歌,以及千代赠与自己的答歌。
微暖的晨曦照耀着他的姿容,冰晶透射的还寒散光将他衬托的悠哉从容。在还未遭受贬谪的时日,现下的时辰自己早至近卫府参加阵定,绝不是如此的一派轻松。
轻松自在惯了,伊周已逐渐忘却匆匆忙忙的滋味,他的步调放慢,关闭一扇视窗,开启另一视野面对未来的每一天。
走着走着,经过一棵白杨,白杨树後即是藤壶女御女官居所的前院,本没打算停留,静谧的前院里,中年男子与一袭藤紫枫纹褂衣女子的谈话声,以及异常眼熟的身影吸引了伊周的目光,他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倒是为父惯养了妳,妳能不能说话几经三思,别老冲东冲西?妳知不知道得罪了源式部,源式部卿天天来关切为父?叫我这式部大丞的官帽该如何继续顶下去?」中年男子几近嘶吼,这场争执彷佛已持续一段时间。
女子冷哼了一声,挺不客气的回道:「您要我在入宫侍奉藤壶女御後,极力夺得左大臣的青睐。我已用我的才智善尽我的责任,其馀的,我看不惯就是看不惯,为何要做作迎合?」
「对了!」在回忆寻找蛛丝马迹的伊周灵光乍现,她不就是上回挑衅清少纳言的藤式部吗?她这是在和父亲吵嚷……
「为为父,为全家子人着想很难吗?就不能好好耐着性子吗?源式部卿与左大臣越走越近,又是为父的顶头上司,讨好源式部很难吗?」中年男子越说越气愤,鱼尾纹都一个劲儿的挤出来。
藤式部听到这句话宛如受到晴天霹雳的刺激,她不甘示弱的说:「我藤原香子是左大臣亲召仕宫给与“藤式部”此称的,而源式部只是托她父亲的福,才得以与我同朝侍奉,才疏学浅。走到仕宫这条路,完全是我以才学赢得的。父君,您会不会觉得您插手太多了?」
「妳…」男子手指女子,早气得头顶生烟,「哪家女子像妳一样莽撞?这就是把女诫记得滚瓜烂熟的成果?这就是为父辛辛苦苦自幼把妳视为男子抚养,灌输汉学素养的回报?」
藤式部的视线不耐烦的漂移,她悻悻然的反驳:「告诫女子该从父从夫,难道女人就不该拥有自己的意见丶想法与喜好?您硬是要我嫁给大我二十岁有馀且素未谋面的男子作妾室,只因为对方是您长上的兄长,当时我没有地位拒绝。
结褵两年,他死了我守寡,命运如此,这点我认了。然而现下我总算争得自己的一番事业,在雅流之中占有一席之地,难道我不能过着不受他人拘束,不为他人而活的生活?」
话方落,一记耳光便狠狠的打在她的脸颊,清脆的声响犹如落雪的剔透,她一个重心不稳,重重的摔在地上……
「再和为父顶嘴!」男子对着她的耳际咆哮,他蹲下身子,「痛不痛?如果真的痛,就请妳好好记得这股痛,好好的替为父张罗人脉。如果妳的性子再这麽硬,妳也就不需要再仕宫,我还需要这麽多敌人吗?」
言毕,男子拍了拍手,甩了甩袖,起身悻悻然的离去,独留藤式部的摀面垂……
目睹这种景况还真是尴尬,里外不是人,进退两难。伊周心里正犹豫着到底该不该上前查看她的伤势,方才的巴掌声相当的响亮,恐怕她早已受伤了吧!
顾不了这麽多,伊周赶紧现身探问着:「妳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藤式部的头仍旧低垂,正当他出手搀扶的同时,垂的她甩开伊周伸出的援手,她声嘶力竭的叫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援助。」
在晃动之中,凌乱丝底下遮掩的是晶莹的泪珠与鲜红的血水混流。
「都受伤了还说不需要援助。」伊周赶忙递上帕子。
伊周对待女孩子的嗓音总比对待男孩子还要轻柔,藤式部的铁石心肠也有些动摇,她斜眄着伊周带着疲倦却灿烂的笑容。
这般狼狈的自己,居然率先被敌对阵营的大宰权帅目睹,教她羞愧的啜泣起来,「为什麽又是你!」
「别这麽说嘛!不要顾忌弄脏帕子什麽的,我一离开就会立刻把这件事情忘得一乾二净,不会说三道四。」伊周劝着藤式部擦拭伤口的血渍与泪水。
藤式部倔着一张脸,十分不情愿的接过伊周手上的帕子。她委实没有面子再直视伊周的双眼。
伊周见她这般执着於狼狈状被自己的撞见,忆起方才所听到的谈话,不禁心生怜惜,他安慰着对方:「其实,有资格踏入这里的人物们,背後都有不得已的苦衷丶一段过去,或难解的抑郁。」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藤式部硬着嘴道,她就是不愿意示弱。
「辛苦了……」伊周轻声说着,他当下总算具体的认知到自己拥有千代丶定子等等的爱与支持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
「你懂什麽?」藤...jinjishuwu点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