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间,郑鹏正一边指着场上一边侧过身和身旁的一个年轻队员说着些什么,小队友一脸认真、连连点头,大概是老大哥正在面授机宜。
少年忽然看她:“老师,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只是顺便带你来看看别人的人生。”郁辞笑了,摇了摇头,“我本来也是要来看这场比赛的,反正票价才五十块钱一张,多你一个也不多。”
最后一句“票价”,让顾璟一下子笑出了声来,郁辞笑着笑着却几不可查地微微叹了口气。
几十块钱的票价,也依然观众寥寥。
顾璟不明白她为什么叹气,却也乖巧地没有追问,只是一个人安静地看着比赛,若有所思。
这一轮的比赛最后还是以主队的胜利告终。邹睿的俱乐部输了第三场的双打,最后以总比分三比一拿下了这一轮主场的胜利。
顾璟看得全神贯注,格外认真。
“走吧。”郁辞拍了拍学生的肩膀,正要带着他一起离开,就见不远处有人冲着自己挥了挥手。
场馆里这满场空座、坐得稀稀拉拉的一共也没有多少观众,邹睿其实一早就看到郁辞了。只是之前比赛还在进行当中、不好到处走动;现在比赛结束了,他背上包离场、刚好经过郁辞跟前,就冲她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
“怎么带了个小孩儿来看比赛啊?”
乒乓球比赛的观众不多,很多老粉在运动员面前都是挂得上号、认得出脸的,退场前和球迷打个招呼也不少见,邹睿这一停步,并没有引起什么额外的关注。
他们这帮人好像都有这毛病,明明自己年纪不大,却总是喜欢管别人叫小孩儿。郁辞有些好笑,趴在第一排观众席上的栏杆前微微侧头想了想,回答他:“带迷茫的学生来感悟一下人生。”
邹睿一张娃娃脸上顿时就乐了:“感悟出什么来了?”
“这我可就管不了了,”郁辞也笑,“我只是带他来看看,至于看到什么,我说了也不算数啊。”
邹睿看看对面那个明显还在若有所思的清秀少年、又看看郁辞,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忱哥和你的智商,大概也就差了百八十个你学生吧。”
“那我肯定不敢当,你知道我学生是谁?”郁辞指了指身旁的少年,在奥运冠军一脸拭目以待的表情里揭晓了答案,“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金牌。”
她说话时微微抬了抬下巴、难得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看起来说不定比看薛忱拿世界冠军的时候都还要来得嘚瑟。一旁的顾璟眼睛亮了亮,抿着唇有些羞涩地笑了。
对面的乒乓国手顿时也有些震惊,再看向那个郁辞先前口中“迷失的学生”的时候,已经是一脸的仰望了。
两人又随意地聊了两句、说好了等过几天薛忱过来打客场的时候约个饭,邹睿很快就又挥了挥手、小跑着赶上走前在面的队友去了。郁辞拍拍顾璟的肩膀,带着他出了体育馆、又送他到了地铁站口,这才放心地和他道别。
临走前少年却又忽然喊了她一声。郁辞抬头,就见少年脸上居然带着有点狡黠的笑意问自己:“老师,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是不是因为——自己也有经验?”
郁辞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我可没有你这么厉害。”
她说的“厉害”,也不知道指的是他的成绩,还是他的心态。
少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对了,”被他这么一打岔,郁辞倒是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最近纪舒有什么事吗?”
她始终觉得,月考结束那天提起顾璟时,小姑娘的不自然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听到“纪舒”这个名字,少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在班主任的注视下又缩回了手,张了张嘴像是想说话、下一刻又自己把话憋了回去,好半天才语焉不详地支吾了一句:“可能……最近心情不太好吧,老师你多关心关心她也挺好的。”
见少年说完就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郁辞估摸着可能是有什么隐情他不方便说的,也没有再追问,挥了挥手让他坐地铁回家。一直目送着顾璟转身进了站,郁辞站在站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据她所知,她的班长和课代表之间交集似乎一直都不太多?
当事人不说,郁辞也不好再三追问。好在郁辞又观察了几天,发现小姑娘好像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也只能暂时把这件事按下不提。
半个月后是薛忱的生日。刚刚结束上一轮比赛、下了飞机回到俱乐部主场,薛忱连行李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就收到了一个快递。
是快递是昨天到的,他还没回来,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就代收了。
薛忱回忆着自己最近的网购记录——前天自己确实是买了一箱零食,可昨天才刚发货,不可能刚发就到吧?再说这包裹体积这么小……
将信将疑地拆开了包裹,隐约看见好像是一本书的模样。薛忱顿时就有些兴致缺缺——他最怕看书了,最多看十分钟就困得不行。
当然,除非郁老师教他——他能看一整天都不带休息的!
虽然不感兴趣,不过既然都已经拆开了,那总要拆完,至少也得看看是什么书、是谁寄的。薛忱怕把书撕坏了,还特地放轻了动作,慢慢地把包裹全拆了开来。
然后他就愣住了。
书的封面上,握着乒乓球拍的q版少年眉眼和他如出一辙,是他熟悉的画风。
封面画旁是五个字的书名——《结客少年场》,大气沉稳,也是他熟悉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