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番号为零的部队作者:翠寒烟
第12节
吴邪扭头看向潘子,潘子正在哭泣,虽然受了伤,但不致命,只是肋下渗出的鲜血被雨水晕开,胸前红红一片煞是恐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胸前破了个大窟窿。
“走吧,小三爷,算我求你。”潘子哽咽着说。
四散残存的红军钻进茂林深处,潘子也领着吴邪、张起灵跟在他们身后。如今,恶劣的天气成了他们的保护神,轰炸机再次接近时,天空响起雷暴,轰炸机飞走了,他们逃脱了死神的第二轮收割。
潘子一拳砸在身旁的树上,树纹丝未动,潘子的手却血流如注,“那些狗/日的鬼子,我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吴邪边跑边看向潘子,潘子悲愤的说他们已经将混进来的鬼子大卸八块。
“不先杀鬼子,倒来找我们,可怜我那些死不瞑目的兄弟!”潘子的怒吼久久回荡在吴邪耳边。吴邪胸口仿佛塞了团棉花,又仿佛压了块大石,气进不来也出不去。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吴邪都跟残存的红军呆在一起,他们脚步愈来愈缓,几乎每人都黯然神伤着。
“我觉得好难受。”吴邪对张起灵说。张起灵还没来得及说话,周围忽然拢过来一大群人。吴邪吸了口气,胸腔里的郁气就快要撑破皮肤,“嘭”的一声爆出来。
仇恨,他被仇恨着,他被深深仇恨着!
吴邪是个人缘极佳的人,良好的家教与书卷墨香熏染出了他的风度与儒雅,当然,其中还包括承自吴二白和吴三省的精明,基本没人会讨厌他,就算有,也绝不可能上升至仇恨的地步。这是第一次,他被众多仇恨的目光包围着,如果眼神有刃,他早已千疮百孔。
“你们做什么!”潘子上前一步,大力挥舞自己的手,“他是好人!”
人群围过来,眼底密布暴戾之气。
张起灵不动声色的握紧黑金古刀,往吴邪身边靠了靠,撇过脸,吴邪苍白而懊丧的脸庞落入眼帘。
“让开!让开!”潘子大声吼道。
可人们依旧表情僵硬,看向吴邪的眼神冷酷无情,似乎想将他五马分尸。潘子紧张起来,面容悲戚,两边都无罪,变成这样又能怪谁?
“如果一会儿局面对我们不利,你要跟紧我。”张起灵在吴邪耳边轻轻嘱咐道。
吴邪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答非所问,“我想起来了,周谨给我的小册子上写——马克思主义哲学。”
张起灵同情的瞅着他,这次他看到了。
吴邪哑然失笑,“你同情我?你居然也有这种表情?”
潘子退到张起灵旁边,压低声音说:“快带小三爷走。”
然而,吴邪却迈步离开张起灵与潘子的庇护,走到红军众人面前,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
他跪下了。
是的,他跪了,吴邪在红军战士面前跪下了。
自古以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下跪在中国传统中大多与屈辱有关,下跪是弱者的臣服。
吴邪跪在暴雨中,雨点噼里啪啦砸向他,他努力睁着眼睛,目不斜视盯着前方。
潘子抬了抬手,“小三爷?”
张起灵看着吴邪跪在雨中的背影,眼神安静淡然。
这时的吴邪,谁也不会将他与屈辱划上等号,他是那么挺拔傲立,即使跪着也像站着。
“对不起!”他吼出三个字,声嘶力竭。
☆、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山石崩坍,激流迸溅,这片山野森林呈现出地狱般的景象。
吴邪直挺挺跪在泥泞中,胸怀悲伤,像个有担当的中国军人跪了下来。“我知道,你们恨我,因为我是国民党。”吴邪望着那些悲恸不已的眼睛,“我是国民党,你们尽管恨我,我也恨我自己,你们知道吗?”
吴邪讲的实话,他真的恨自己。虽然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可从没哪次像今天这样令他手足无措。被粽子抓住命悬一线之际,他至少只有恐惧与不甘,即便后悔,也是后悔自己的冲动,所有后果他皆一肩可挑,但现在不行,他没有这分量,他负担不起整个国民党对像周谨、潘子这样的人造成的巨大伤害。他不够格儿,张起灵说对了,他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吴邪跪着,再没有讲话,不一会儿,他低下头,似乎对面想把他怎样,他就怎么样,已经认命了。
“小三爷……”潘子哭得厉害,双眼红肿,胡子拉碴的脸绷着,肌肉时不时牵扯搐动,表情怪异狰狞。
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不亦是有泪不轻弹?
吴邪看着地面的水洼,里面倒映出自己的影子,他是如此平静,平静得都快不认识自己。他记起南京的醉生梦死,包括本人在内,与那些世家子弟畅行宴会,发表些“精辟时论”。现在看来,所谓“精辟时论”只不过是迂阔之论,他没有指挥过一场战争,杀过一个鬼子,何以有勇气对战争指手画脚?
“真是鄙陋无知啊。”他在心里骂道。
这时,人群后面忽然传出一个响亮陌生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吴邪抬起头,看不到那个人,那个人隐藏在人群后,却对人群保持着足够的震慑与威严。
“是营长。”潘子说。
这个营长今天刚刚迎来独立团的政委欲汇报些工作,没想到国民党空袭,政委工作尚未视察,人却交代在这儿,让他无颜面对团长。
“你们围着人家做什么?都跟我过来!”营长吼道。
吴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想看清楚,但无面目站起来,便依旧跪着,一副听凭发落的表情。
然而,营长发话,人群亦是不动。营长火了,咆哮道:“无组织无纪律,我的话就是军令,你们这群狗娘养的想违抗军令?”人群这才慢慢有些松动,一部分人回头离开,不再围着吴邪。
过了不久,除了张起灵跟潘子,其他人只是远远看着吴邪,到了晚上,基本已没人再去关注他。会出现这种局面,倒不是营长一句违抗军令的效果,潘子说营长把剩下的同志召集起来开了会,也不知说了什么,反正潘子保密,其结果便是吴邪逃脱了出气筒的命运。
也许是上天眷顾着这些一心救国却时运不济的人们,雨一直下着,雷一直响着,飞机与敌人全无影子,他们获得了短暂的平静。不过,世上没有是十全十美的事,现下与安宁并存的当然就是寒冷。滴水穿石,何况是人?连续十几个小时被暴雨浇着,很多人发起烧,被轮流抬至刚找到的小山洞里避雨。这个小山洞名至实归的小,放眼望去不过容纳十几人。
吴邪是伤患,身份又特殊,被那个神秘的营长批准可以连续呆在山洞里。可吴邪呆不下去,如坐针毡,他有什么脸面搞特殊?他与将这群人逼上绝路的军队来自同一个党派。
张起灵陪吴邪坐在山壁下,这儿十分像他们上次避雨的地方,就是他俩几近交心的地方。吴邪垂头丧气,又饿又累,山高风冽的,他很快打了一串喷嚏。“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他不断的问自己。
“冷吗?”黑暗中,张起灵淡淡的问。
吴邪揉了揉鼻子,小声说:“当然冷,我从未这么冷过。不止身体冷,我的血也是冷的,心更是冷的。”
张起灵不说话了,安静的坐着,影子与黑暗融为一体,像一块自亘古便屹立在这儿的山石。没多久,吴邪缓缓靠近,一把抱住他,“兄弟,借下温度。”吴邪把张起灵的胳膊搭在肩头,身体蜷缩起来,整个钻进张起灵怀里,也不管两个体格相当的男人如此依偎着会有多么怪异,他就是受不了了,不止寒冷,他急需一个同伴给他靠一靠,他要的仅是这些。
张起灵没有拒绝,只是轻叹一口气,这声音泯灭在雨声中,致使吴邪错失一个机会,一个明白张起灵温柔的机会。
不得不说,这段时间是很难熬的,吴邪隐隐有了发烧的趋势,又被张起灵灌下一堆不知名的中药。
“潘子去交涉了。”吴邪倚在张起灵怀里梦呓般说道,“天气再好点,就送我们离开。”
张起灵望着天空,那里空幻迷蒙,犹如黑暗的荒原,圹埌而漫无边际。
离开吗?已经被包围了吧。友军的想法与鬼子一样,恐怕是借打击红军给鬼子制造自相残杀的景象,诱使鬼子行动,他们好一箭双雕。当然,以人数来看,友军有这个实力。只是以国、共向来的恩怨,重头戏必是围剿红军,如果这样,一定会有心思缜密的鬼子趁机成为漏网之鱼,比如说横田、小岛,鬼子也会玩弃车保帅这招啊。
吴邪又打了几个喷嚏,说话已带鼻音,“张副团座,你在想什么?”
张起灵没有回答。
吴邪接着说:“算了,我不指望你应我。你就是这种人,我都这么难过了,我也不奢求你的安慰。”
张起灵低头看了吴邪一眼,觉得这话说得有些怪,怎么听起来深层意思跟字面意思是反的呢?
“肯定是小花在诅咒我,我也患上伤寒了。”吴邪自言自语。面对张起灵这性子,除了自言自语,自说自话,还能整出什么别的花样。人呐,一个人使劲思索的时候最容易钻牛角尖,吴邪擅于思考,从某种程度上说,便比旁人更执拗。很快,他的情绪低落至极点,闭上眼睛,眼前一定会出现周谨骨碌碌滚动的脑袋,挂在刺刀上的肠子,降落的漫天脏器、胳膊腿儿,以及漂浮在水洼中的脑浆。他又想吐了,没有吃任何东西,却恶心得要吐空腹部,胃该多么难受?
张起灵犹豫了几秒,手一用力,将吴邪往怀中按了按。
吴邪……在发抖。
过了不久,吴邪艰难的苦笑道:“谢谢。”
“没什么。”张起灵照旧望着天空。
可是,吴邪越抖越厉害,有时好不容易睡着,下一刻必定从噩梦中惊醒,如此反复,人变得精神萎靡,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吴邪想:“老子这是要死了吧。”
死于噩梦?说出去还真的十分凄惨。
张起灵动了动,吴邪察觉到了,微微抬起脑袋,看向对方下巴的位置。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他不知道张起灵在做什么,只是没一会儿,耳边传来一阵悠扬的口琴声。
口琴?
虽然口琴的声音比雨点声还小,可吴邪瞬间被吸引了,一度忘记那些使他噩梦连连的场面。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张起灵的口琴是个十孔口琴,巴掌大小,德国造,乃黑眼镜从外面给他捎回的礼物。起初,黑眼镜只是闹着玩,就买了个口琴给张起灵,没想到几年下来,张起灵去哪儿都把这口琴装在百宝袋里,闲暇之余必潜心研究口琴,如今吹出的音色连黑眼镜都自愧不如,常调侃说自己培养了一个口琴高手。
问及张起灵对口琴的偏爱,张起灵不屑回答,后来被问烦了,便说:“口琴发源于中国,笙是其祖先,我想看下两者的差异。”甭管什么理由,反正张副团座会吹口琴。
于是,吴邪被深藏不露的张起灵震惊了,张起灵这种人万不可能跟音乐扯上关系。音乐需要感情,自灵魂深处溢出的感情,张起灵感情丰富吗?他是块石头吧。音乐需要欲望,音乐是欲望的传递,只有这样,音乐才可以感染世界,那么张起灵有欲望吗?张起灵没有吧?然而张起灵所吹奏的无名乐曲美妙动人,悠扬的旋律中透出淡淡的忧伤,竟不是中国的曲子,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
吴邪忘记了说话,傻傻的,直愣愣的瞅着张起灵在黑暗中的影子,他的手贴在张起灵胸口,能够感受到张起灵因吹奏口琴而不断起伏的胸脯。这还是张起灵吗?哪怕张起灵真要奏乐,也是拎来一粽子头骨,然后用黑金古刀愉快的锯着头骨,这样奏乐才对吧……
“我现在看到的一定是幻觉。”吴邪不客气的道。
深山草泽里,张起灵以行动打破了吴邪的幻觉。
吴邪吐了口气,眼睛一眨一眨,慢慢在十孔口琴忧伤的旋律中阖起眼皮,他好像不会再做噩梦,靠在张起灵怀里沉沉睡去。
吴邪睡着后,音乐悄然而止,张起灵背靠山壁,神情严肃凝重。不多久,他重新将口琴置于嘴边,吹出一段耳熟能详的旋律。说耳熟能详一点也不为过,吴邪是睡着了,若他醒着,他绝对知道张起灵吹的什么曲子。
起来,受人污辱咒骂的!起来,天下饥寒的奴隶!满腔热血沸腾,拼死一战决矣。
四周有了小小的骚动,好些人伸长脖子往张起灵、吴邪这边瞧,奈何夜幕深沉,他们瞅不见两位国军。一会儿后,旋律结束,骚动消失了,清醒的人们沉默着,虽然鸦雀无声,可精神比之前好得多。
“真行啊,族长,替我振奋士气呢。”有个人跟随旋律悄悄而来,摘下军帽站在张起灵面前。
张起灵将口琴收进百宝袋,不动,只仰面看向他。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报纸我看了,你这又是何必呢?”那人蹲下来,与张起灵保持在一个水平面。
张起灵微微皱眉,“张启山。”
“就知道你猜出来了,枉费我一番精心伪装,我都骂了句‘狗娘养的’。”张启山嘻嘻笑道。
“你在这里。”张起灵淡淡的说。
“我是营长。”张启山的笑容里掺杂着不少苦涩。
张起灵沉默了,对上张启山,他无话可说。张家对不起他的父亲,只因为他的父亲“离经叛道”。
“我觉得你这次比我父亲更严重。”张启山有点幸灾乐祸,“都被逼成什么样了,竟出此下策。我可以预见你回去被两家夹攻,要不你干脆带着吴家公子私奔吧?”顿了顿,他接着说:“私奔到我们的队伍来,反正都是熟人。”这些gongg,走哪劝哪儿,做思想工作的手段一流。
张起灵摇头,拒绝,可是没说理由。
“好吧。”张启山拍拍屁股站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次出不去了呀?”他开玩笑道:“来了咯,准备一下吧,族长。”
张起灵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一小会儿低声说:“你应该发现了,这里风水有异,如果我说这里有个可以藏人的地方,你会去吗?”
“我信你。”张启山很快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张起灵将商朝祭祀地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张启山眼睛发亮,道:“是个好去处,就是不知我们有没有这个命,毕竟还要翻过一座山。”
关于祭祀地,吴邪刚下去时便说过,这里容纳一支军队不成问题。但是,纵使地方极佳,没有高手带领,估计进去了就出不来,所以他一直犹豫要不要把这地方告诉潘子。现在好了,张启山居然是这支部队的营长,张家人信得过张家人,有张启山在,红军不会困死洞里。
“我去找其他同志商量商量,突围方向就定在山那边吧。”张启山说。
张起灵点头,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我说族长,你快把族长夫人喊起来,黑灯瞎火的,打起仗肯定乱成一团。到时你们就跟着我们走,想表明身份也要挑准时候,这种敏感时期,我怕他们不信。”
张起灵说:“我会看着办。”
张启山走了,代替他来到这里的,是消失已久的潘子。吴邪跟张起灵的事,潘子后来听说了,他跟张启山还挺熟,就是不知道对方也是张家人。如今,他知道了张启山的事,张起灵的事,肯定不会认为吴邪爱上了一个男人,因此他走到张起灵面前的第一句话便是:“张副团座,你跟小三爷做了什么交易?”
古桐花的事不算什么秘密,各家情报网都不弱,只怕已经人人知晓。张起灵没打算隐瞒,刚准备开口,周围响起一片密集的枪声。
来了,战争来了,吴邪在睡梦中迎来此生的第一场战争。
这会儿,没有轰炸机,因为飞机无法起飞;没有炮响,因为国军不愿被山洪石流冲走。荒山野岭,火力充沛的国军包围了近乎赤手空拳的红军,他们如狼似虎般缩小包围圈,想把红军闷死在自己的口袋里。
一片攒射中,头昏脑涨的吴邪被张起灵摇醒。
“怎么了?”他沙哑着嗓子问。
张起灵将潘子的昆吾刀塞进吴邪手心,“打起来了。”这跟预想的不一样,他们原准备与鬼子打一仗,现在他们与自己人打起来了。
“隐蔽!隐蔽!对方火力太猛!”潘子指挥身旁的几名小战士。
怎么说呢?现在战术战法都派不上用场,这里便是阵地,一块不用死守的阵地。很快,吴邪被张起灵拽至另一边,头压进草丛,不敢轻易抬起。
张起灵轻声道:“贴住地面。”
潘子也匍匐在吴邪旁边,压低嗓门说:“小三爷,我们没弹药了,你别冲动。”
吴邪只想说:“老子冲动个屁啊!”他还没完全清醒呢。
“狗/日的,这么打多浪费,这些火力应该用在鬼子身上!”
吴邪听着潘子咬牙切齿的声音,心中深表赞同。
作为一名军人,往后吴邪一生中参加的大小战役无数,就像文字作品里所形容的,功勋奖章可以陈列整个展示柜。然而,今晚毕竟是他的第一次,今晚改变了他的命运,使他直线向前的人生转了一个大大的弯。
欧阳修有诗云:岁暮氛霾恶,冬余气候争。吹嘘回暖律,号令发新正。远响来犹渐,狂奔势益横。颓城鏖战鼓,掠野过阴兵。
在这五月寒冷犹似冬日的山中夜晚,暴雨敲打着地面,电鞭划破天际,雷轴助长轰鸣,替手足相残的中国人敲响连串战鼓。
潘子上了刺刀的长/枪在闪电下泛出森冷的光泽,吴邪抖了抖肩膀,偏头瞧向张起灵,张起灵的黑金古刀没有那么亮,但自远古而来的肃杀更令他心悸不已。吴邪吞了口唾沫,盯回潘子赠予的昆吾刀,这只存于传说中的短刀似乎感受到了杀气,它十分兴奋,为即将到来的战争。
“我就不信,他们舍得这样浪费子弹。”潘子闷声道。
此时的南京政府并不富裕,何况对面的军队并不是蒋氏嫡系。果然,不一会儿,那边为了节省子弹停止射击,只偶尔出现点零星枪声。
“投降吧!我们优待俘虏!”
吴邪一愣,“啊?”
周围传来一阵轻笑,就连潘子也气笑了,道:“他们在学我们。”
自古便有四面楚歌的典故,这种事半功倍的手段,谁不愿意尝试下?然而,他们找错对象了。劝降半天,毫无建树,子时整,对面似是恼了,叫一部分士兵火力掩护,开始大部队压进。
张启山叫人传话,以班为单位进行突围,潘子的游击小队原先有十几个人,差不多一个班,但独立团人数超编制,一个普通班是别人的一个加强班。潘子的游击队整合进来时,手下管着三十几号人,除去死于轰炸的一大半,如今尚剩十余人。
吴邪跟张起灵就跟着这十余人一起行动。他们按照张起灵提示,张启山指定的路线,尽量突破重围往山顶前进。没过多久,吴邪便发现方向的问题,不由凑近张起灵,开心的笑着说:“原来你也没那么冷血,在我睡觉的时候,你告诉他们了?”
张起灵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行了,不说话拉倒,我现在很高兴,一起扛枪,跟你一起扛枪,就是不知有没有一起嫖/娼的机会?”
潘子忽然咳嗽几声,这么紧张的时刻,听到自家小三爷的话,有一瞬间,他是一点紧张感都没了。
“小三……”潘子顿了顿,“吴邪同志。”
吴邪怔然,非常的不习惯。
“我们就要接近敌人了,你们能跑便跑,被抓住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我不想给你添麻烦,若我能活下去,我们一定会再次重逢。”其实这话听起来近乎诀别,有谁会认为这种形势下分开,他们还有重逢的机会?
吴邪惨淡一笑,握紧昆吾刀说:“潘子,你放屁。没有什么‘若’不‘若’,死就是死,搞不好我比你先死,他们杀了我肚子疼啊,天黑看不清,再说凭什么信我?”
“我不会让你死的!”潘子举起手中长/枪,“我要对得起三爷!”
吴邪想说什么,可是迅速靠近的敌人拒绝给他这种机会。许是知道红军没火力,他们嚣张的射击着,而红军战士则是赌上性命,犹如山野鬼魅般潜近他们身边抢夺他们的枪,抢不到,便迫使对方无法开枪而进行白刃战。
“没想到对面会晚上过来,白天他们占有巨大优势,难道他们不知道吗?”潘子纳闷的想着。
人数优势,火力优势,遇到夜晚没有光线,所有优势都会打折扣。纵使考虑到突围时机,红军方面肯定选择晚上,但对面比红军还主动,这样就有些奇怪了。不过对吴邪来讲,倒是方便了行动。
吴邪穿着国军的军服,是国民党上校,叫他对同属一个党派的袍泽下手,他良心过不去。可对面哪管他是谁?只当他是红军。吴邪几次落入险境,都是张起灵出手相救,吴邪后来想,再这么下去一定会拖累张起灵,于是咬着牙,杀死了一个企图袭击他的友军士兵。
有了第一次,后面就容易了。以往说第一次杀人会产生严重的心理负担,不适者众,呕吐、噩梦算是轻的,疯了的,拒绝再次开枪的实例比前面多。但吴邪没有这种情况,他见脏器满天飞的时候想吐,杀人如麻倒正常得狠。这是为什么呢?约莫是因为不杀自己就得死,求生的本能使他麻木起来,根本没时间产生杀人后的不适吧。
这块小小的地方,潘子班的突围路上,到处传来金属撞击声,人体撞击声,“噗噗”的刺刀插入皮肤的声音。
吴邪对付粽子不行,没说对付人不行,尤其张家的中药还掺杂了兴奋的成分。吴邪杀红了眼,周围人一拨一拨涌上来,吴邪忽然再次想不通,中国人这样自相残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闪电过后,张启山瞪着横七竖八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