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有些暗,那人又在阴影里,所以看不清楚,但依稀可以看出来,是个清瘦的男孩。
云开心想,这么冷的天,他怎么坐在这里?不回家吗?
后来保安大叔叫她,她才收回视线,又看了阴影里的人两眼,就进了大门,回了家。
大雪下了一夜,第二天天亮,地上已经是厚厚的一层雪。
云爸爸和云妈妈今天要出去写景,所以打算一大早就将她和弟弟云瑞送去学校。
车子经过大门口的时候,云开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些什么,就扭头看了昨晚上有人坐着的地方,那里已经没有人了,那个人回家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云开只觉得心里有些失落。
那一天上课,她都心不在焉的。
下午云老爷子将云开和云瑞接回白云青舍,吃过晚饭云瑞要留下,云开要回家,所以老爷子派人开车送云开回家。
经过大门口的时候,云开又看到了坐在那里的那个人,她问了门卫陈伯伯才知道,那个人已经联系一周都在这里了,天亮走,天黑就坐那儿,估计是脑子有问题,或者是跟家里赌气不想回家。
云开回到家后将书包和从爷爷那儿带回来的零嘴放下,又返回大门口,那个人还在那儿坐着。
她走过去,小声问:“你好,你坐在这里不冷吗?”
那人坐着没动,放佛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你饿不饿?我晚上从爷爷那里带了好多好吃的,你要不要吃?”云开弯下腰,歪头凑近那人,想看看他是不是睡着了,谁料刚凑过去,那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黑暗里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是那双眼却让她多年以后依旧记忆犹新。
那是一双很亮很亮的眼睛,像琉璃球,一下子就将她吸了进去。
到底还是年少不谙世事,云开顺着自己的心意就抬手去碰触那双明亮的眼睛,意外地,那人没有推开她。
她说:“你的眼睛真亮,像天上的星星!”
“我叫云开,你叫什么名字?”她又问。
看着跟前这个女孩,确切说小女孩,那人的眼神都是冰冷的,打开她的手,“别碰我!”
力道太大,云开的手背被打得生疼,眼泪差点就出来了,委屈地朝后退了两步,“哦,对不起,我不碰就是了。”
说完转身就走了,转过身的时候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手背火辣辣地疼痛,但她却倔强地咬着嘴唇没让自己哭出声。
回到家里,云爸爸发现女儿的眼睛红通通的,留意到她一直抱着自己的手,拉过来一看才发现,右手的手背已经肿成了小面包。
“怎么了小开,手怎么了?”
云开一个劲儿地哭,就是不说话。
此后三天,云开晚上回家经过大门口都还能看到坐在暗影里的人,暗得都快要跟夜色融合在一起的那个眼睛明亮的人,她不敢再靠近。
只是回家后在爸爸做好饭,她偷偷盛上一大碗,放在那人旁边的地上,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回家。
然后第二天早上,饭碗干干静静的就放在她家门口。
这样的相处维持了整整一个月。
一年最冷的寒冬到来。
这天下起了雨,一开始很小,后来渐渐大了起来,到了傍晚又飘起了雪花。
云开像往常一样提着做好的晚饭去大门口,谁知道左等右等也没有见那个人,她很失望地往家里走,却没想到在大门口看到了他。
那一刻的心情就像是失而复得,激动得令云开顾不上多想,跑上前抱住了那个不能称为男孩的男人,他好高,她要使劲地仰起脖子才能看清他的脸,“呀,你在这里,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你是不是在等我呀?快点进来,今天是我生日,你要对我说生日快乐哟!”云开不顾他同不同意,拉着他的手就进了院子,可是走到半路,他去停着不走了。
“怎么了?你不想进去吗?别害怕,我爸爸妈妈还有弟弟都是很好的人,他们其实早就知道你啦,快点走吧,一会儿吃过饭还要切蛋糕呢。”
他是被她固执地拉进了她的家里,进了餐厅,的确如她所说的那样,她的爸爸妈妈还有弟弟都是很友好的人,他们见到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跟对待熟悉已久的朋友一样,叫他坐下来吃饭。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吃饭的时候云开突然有些委屈地抽了下鼻子,大概水煮鱼片太辣了,她张着嘴小手在嘴边使劲地扇着。
“喝口水。”这是一个多月来他跟她说的第二句话,第一句是,“别碰我”,还打了她一下。
一杯温凉的水送到了云开的嘴边,她接过来连忙喝下,感觉嘴里好多了,“谢谢你。”
她笑起来眼睛眯在一起,像弯弯的月牙,好看极了。
许是被她的笑感染了,他的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虽然淡淡的,却很柔和。
“我叫易尘。”他说。
“哪两个字呀?”云开眨着会说话的大眼睛,看着他。
他在她手心里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从那以后,她叫他易尘,他叫她云云。
他们在一起生活了整整四年,那四年的日子,他不是萧寒,只是易尘,云云的易尘,他极少与旁人说话,即便是云开的父母和弟弟,但是对她,他却毫不吝啬自己的言语,微笑。
那是他们美好的四年,至今回想起,萧寒都无法忘记。
她是天使,在他人生最黑暗的那段日子里,陪伴着他走过。
也是因为她,他才没有走错路,不然这个世上不会再有萧寒。
“先生,该吃晚饭了。”景一的声音将萧寒从回忆中拉回来,一抬头才发现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了,他坐了一个下午,在想以前她跟他的点点滴滴。
“放桌上,我一会儿吃。”
景一一愣,有些意外,她没想到他会说话,但同时却也是欣慰的,似乎她下午的话他听进去了,虽然午饭他没有吃。
萧寒果真吃了晚饭,就坐在云开的床边,每吃一口都说这是什么菜,味道如何,就放佛她还好好的时候,给她介绍跟前的菜式。
他的声音一直很温和,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一如当年。
他说:“云云,等你醒了,眼睛要是还没好,那就做手术,其实不是不想让你恢复光明,而是你的眼睛本来就没有问题,是你自己关了心门不愿看到……但愿这次醒来,你能够看到,看到……我。”
云开足足躺了一个半月都没有醒来的迹象,而身体状况却越来越差,医生告诉萧寒,让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这本是善意的提醒,却没曾想招来萧寒一通毒打,他下手很重,若不是手下死死拦住,差点将那医生打死。
“滚!别再让我看到你,否则下次。”他没有向下说,但是那话谁都知道是什么。
医生是被两个人拖着离开的,地上留下了两条血印子,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