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引起了周围帮忙救火的农户们的不满,正如陶青州所说,耕田之人最知耕田的不易,每日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劳作不休,就为了最终的丰收日,如今却有人想把这辛苦毁于一旦,农户们都愤而唾骂着杜灿。
陶青州攥紧了拳头,作势要挥拳朝杜灿的脸上打去。
苏茗雪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冷眼睨着杜灿,“你们杜家如此作恶,即使没有我,也迟早会被你们自己作得家毁人亡。你今日既然敢毁我冬天的存粮,那你就做好去牢里吃猪食的准备吧。”
她转而又对陶青州道,“小陶,这脏东西不值得你动手,直接送官吧。”
陶青州很听苏茗雪的话,他咬着后槽牙收回了手,拖着还在骂骂咧咧的杜灿就往府衙去了。
这一番折腾结束,苏茗雪才发现自己手心都被汗水浸湿,这人生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她算是一下子就感受到了。
她蹲在地头上又查看了一下陶青州的菜苗,已经比前些日子又长得壮实了不少,看样子不久就能收获了。
苏茗雪放下心来,正要和祁源一道离去,却被王伯拦下了,王伯一脸的别扭神色,道,“苏家丫头,看陶家小子这田里的长势,那些个菜肯定是能种成了,上次那赌局是我们输了,这袋银子还你,数数看数目可还对。”说着便从怀里掏出吟霜的那个钱囊递给苏茗雪。
苏茗雪惊讶地接过钱囊,钱囊入手有些油腻,表面的彩线绣荷花都变了颜色,似是时常被人拿在手上,都快被盘包了浆。
她抽开钱袋数了数,数目没错,刚好五十两。
她抬起头来看着王伯,甜甜地笑道,“王伯,您不是向来瞧不上我么,怎么今天这么好说话了。”
王伯恶狠狠地哼了一声,嘴上却道,“你这丫头片子有点本事,我家三娃子说你们又给他分糖吃,又帮他打水,是好人,我这大老爷们岂能还不如个孩子明事理,愿赌服输,明日我会把一斤高粱面送去你家商行。”
随后他又转头朝周围一圈农户招呼,“上回下了赌注的哥几个,咱可是输了啊,赌资都各自拿出来,别让外乡来的丫头小子们看了笑话!”
那几人虽是不情不愿,但也都应下了。
苏茗雪颠着钱袋子,开心得很,“那这钱我可就收下了,明天等着王伯你的高粱面。”
王伯朝她摆摆手就自行离去了。
苏茗雪看着他略有些佝偻的背影,心中有些感慨,穷山恶水未必就会出刁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倒是多的很。
她志骄意满地把钱袋举到祁源面前晃了晃,笑得明媚,“祁镖头你看,我赢了。”
祁源看着她灿如三月春花的脸,也柔和了神色。
“你别动。”
苏茗雪盯着他的脸突然说道。
她上前一步凑近了祁源,踮起脚伸手替他理了理垂落的额发,摆正了束发的银冠,又扯着自己的袖子给他擦拭着面颊上沾染的黑灰。
一边擦还一边喃喃自语,“这几道灰沾在脸上,就真像头小野狼了。”
祁源愣怔在原地,任由苏茗雪温暖细腻的手指在自己的发间游走,柔软的衣袖抚上自己的脸,他垂眸看着专注地为自己擦拭面上灰尘的苏茗雪,只觉得呼吸都阻了一阻。
“好啦!”
苏茗雪收回手,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劳动成果,又是个标志的帅小伙!
“我们走吧。”她说完就自顾自地转身朝郡城走去。
祁源抿紧了唇掩饰着心里那一瞬的慌乱,垂手乖乖跟在了苏茗雪身后。
夜晚的定远军主帐中,祁源正拿着一把匕首拨着一盏烛火的烛芯。
林一站在一旁,朝跪在主帐中央的两个人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有你们俩看着怎么还让杜家那小子放了这么大的火?”
跪着的二人正是今天帮着灭火、和抓了杜灿的那两名农户打扮的大汉,他们就是林一派去看守陶青州田地的兵士。
两人低垂着脑袋偷偷互看了一眼,打成了共识,先对少主认错总是没错的,便齐齐把脑袋往地上一磕,“属下该死!”
祁源收回匕首在指间把玩,看也没看跪着的二人一眼,冷冷地道,“抬起头来,先把情况说明了,我再决定你们该不该死。”
跪着磕头的二人直起了身子,那名帮着灭火的兵士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开口,“回少主,陶家那一亩多的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那杜二少当时也是一副农户打扮,远远地走过来朝田里扔了火折子就跑,我见火势还不大,能控制,就让我二弟去追那杜灿,我拿着犁耙把起火的高粱杆全挑到了地头上,谁知……”
他顿了一顿,仿佛接下来的话有点难以启齿,“谁知我这准头太邪门儿,挑出去的高粱杆点燃了地头堆着的另一堆高粱杆,这火势才……才大了起来。”
听他说到这,祁源才转过头来,无言地看着他。
那兵士被他盯得心里一毛,赶忙接着道,“不过属下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把那会烧到田里的高粱杆都挑进了火堆里,清出了一道防火空地,这才保住了陶家的田地。”
祁源不语,一时不知是该赏他还是该罚他。
林一趁机开口为自己的下属说话,“你们既然灭了火也抓住了纵火者,就当是将功补过了 ,不过你们还是有失察之责,回去把《军诫》抄上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