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舒听到后面,十分的不舒服,直接反驳拒绝了他,也并没有公开或者宣扬这样事。
她是真的很喜欢覃以沫,因为她活成了自己想成为的样子,所以羡慕,所以喜欢。
很快就是覃以沫的生日,杨舒给她买了一对耳钉,十字架的,上面镶嵌着些许碎钻石,但是盒子里她却只放了一个。因为东西虽然不算太贵重,覃以沫不一定不会收,而且,她知道覃以沫有耳洞,其中一个已经堵了,不能再戴耳钉。
杨舒真的很了解覃以沫,所以送出去的时候,覃以沫真的收下了,而且很喜欢。她立马就带在耳朵上,冲着她笑,杨舒夸她漂亮。
她腼腆害羞抓抓脑袋,琉璃般的眼珠子泛着光,她看着杨舒说:“姐姐,谢谢你,你别再担心我了,我会没事的。”
“我以后,也想成为姐姐这样的人,这样就能帮助更多的人。”
杨舒相信她,一直都相信。
也就才隔了一天,覃以沫出事了,学校的贴吧全部是她被强/暴的照片,一时间,谣言四起。
她从认识覃以沫后,就关注了她们学校的一些情况,所以第一时间她打电话给覃以沫,但是到了晚上她才接。覃以沫听起来没有什么异常,反过来安慰她说:“姐姐,我没事,你别分心,不是明天还要出差吗?会好的,我很快就收起证据了,于……有个证人,她答应我出庭,她还说会把她知道的都告诉我。”
杨舒想去看看她,可最近太忙,手头上还有其他案子,明天要去外地,也就约好下周周末去看她和覃奶奶。
只是杨舒没想到,事情发生得得如此之快。这一天她还在外地,官司很顺利,赢了之后,委托人的父母请她吃饭,饭桌上太吵,她没接到电话,一直到了晚上,等重新拨过去,就一直无法接通。
杨舒那时便觉得心不安,她打电话给覃奶奶,覃奶奶却说以沫在家,很好,不用担心。可声音里的慌张,杨舒知道肯定出事了。
匆匆连夜开车回去,到的时候已经凌晨,覃奶奶拉住她说:“小舒,以沫她走了,她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烧了,她去哪了?我只是怕她再出去乱,就把她锁了,可是她却翻窗子出去,她说她再也不回来了,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
她死死的拽着她,杨舒连哄带骗的把她带上楼,以沫的房间里还有一股火烟味,她进去看,还好只是烧了她所有的照片。
杨舒把覃奶奶哄去睡,锁上了门,自己去找。到天快亮时,她想起以沫有一次说的江边日出,匆忙赶去。到了江边,那时候比现在荒凉得多,很黑,也很冷,车子停在一旁,她一路奔跑,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冷。
她来到江边时,天空一点光也没有,黑漆漆的,脚下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杨舒全身无力,她颤抖着去探呼吸,一下子倒在地上,用手机照亮,才发现她嘴角有干掉的白色的东西。
覃以沫那天穿着一件t恤和牛仔裤,身上还有微消散的烟酒味,可她从来不沾这些东西的,细细去看,她的裤裆上还有血,杨舒颤抖着拉开她的领口,浑身是伤。
杨舒心里情绪翻涌,有悔,有恨,有疼……她颤抖着,想要打电话报警,却看到手机里有一条未读短信,是以沫发的。
“姐姐,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其实很害怕,每一次我都很怕,真的很痛,尤其这次。我以为我可以撑下去的,我也知道只要再坚持下就好了,他们都会遭到惩罚的。可是,我太脏了,真的太脏了,我受不了,其实我一直都是懦弱的,但是每次想到你,我就觉得,我可以坚持。姐姐,第一次见面我就认出了你,你怎么这么厉害,我好羡慕和崇拜你。原谅我的自私,帮我最后一次,请你把我火化了,把我的骨灰撒到江里,这样就能洗干净了吧。原本我想跳进去,可是我害怕他们找到我的尸体,我害怕他们的议论,我好怕,如果死了还听到别人的话,还要看见奶奶的难过,我,我真的好怕。如果连死也不能清清白白,我大概真的不知道该如此了,求求你,别告诉别人我不在了。我昨天绝望的时候,我在想,如果你能再多救我一次多好,姐姐,我不是怪你,我知道你如果在,一定会赶来救我,可是,我撑不下去了。奶奶也请不要告诉她,我攒了些钱,可以照顾奶奶一段时间,对不起了。姐姐,把我家里的东西和我的尸体一起处理了吧,就当覃以沫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如果去另外一个世界,干干净净的活着,该有多好。谢谢你,姐姐,替我活下去,好好看看这世界,我,下辈子,希望我还能遇见你……”
杨舒哭到最后已经崩溃,她抱着冰冷的尸体,天际一点点透过一丝光,太阳冉冉升起,点亮黑漆漆的世界,波光粼粼,真的很美。
她自己平静下来,对着不会回应她的人说:“以沫,你看天亮了。”
如果你再等等,就可以看到的,真的很漂亮。
天彻底亮时,杨舒擦去眼泪,把她抱到车上,去找了一个熟人,伪造了一个身份。又找了入殓师,洗干净,火化了,她按照以沫的要求,找了一个天气很好的日子,亲手,一点点把骨灰撒进了江里。
再次回到以沫的家中,她悄悄把她的东西全部带走,什么都没留下。覃奶奶生病,出院后就疯了,忘记了很多事,唯一记得就是要去找以沫。
很多年过去了,杨舒站在江边,当时覃以沫在的位置,覃以沫就躺在这地方。她慢慢坐下,明明周遭是一片黑暗却不再怕了,手里握着一把刀。
江边的风吹来,吹起了发丝,她只穿了一件裙子,并不觉得冷,她低头看着手心,明明已经洗干净了,却总能闻到血腥味。
她先放下刀,从包里剥开一颗糖,甜味从口腔中散开。
她闭上眼,回想着一切。
杨舒很早就知道自己病了,经常她会觉得,总是有两个人在对话,看了医生,怀疑过人格分裂。她当时便想,如果是覃以沫,那多好,可是没有。
直到一年前,她人生第一次败诉,小姑娘明明不像覃以沫,但是她却问出同样的问题,为什么不救救她,让她去死……
女孩死了,是自杀,她请了假去看病,回来的时候,“覃以沫”出现了。
其实“以沫”在吴成志死的时候,就慢慢不出现了。“她”一边后悔杀了吴成志,一边又觉得大仇得报。杨舒最后听到“她”说话,是那天夜里,“她”说想清白的活着,但是又还是沾上了血腥,要走了。
“她”真的没有再出现,杨舒太想念她,便经常扮演成她的模样。时常会去“她”出现时的酒吧,也就是在那,遇见了常宇,知道了五年前的真相。
当晚,他看她的眼神就不对,他凑到她耳边时,杨舒刚要躲开,却听见他说:“你也叫以沫?真有缘,我初恋也叫以沫。”
杨舒和他回了住处,她知道很多事,因为她进门就在客厅悄悄放了录音笔,然后去洗澡的时候,却听到争吵声。
也是那天,她见到于珊珊,杨舒却一点不怕,反而知道五年前的真相。
吴成志死的那天,她就已经知道这件事和于珊珊有关,哪怕她改了名字,可永远摆脱不了她犯下的罪恶。同时也知道事情的真相远远不止于此,以沫,她捧在手心上喜欢的人,竟被这群人,这样对待。以沫所信任的,给予的所有善意,竟成为捅向她的一把把刀。
以沫不是自杀,是被他们一点点的,一刀刀的凌迟死的。
她疯魔了,心底滋生出的恨意,像那布满刺的荆棘,勒得她喘不过气,痛得她快要死去。她想寻一个解脱,想寻一个真相,寻一个正义……
于珊珊利用她完成她想隐瞒的事,想杀了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而她利用这个过程,一点点还原当初的所有,套出了五年前全部的真相,杨舒也知道最后那份没有送到她手上的材料是什么,以及那个证人是谁。
她最后哄骗于珊珊,为她准备了一份“开罪”的材料,却不知道她早已经被套死在局中。她不会杀于珊珊,要让她活着,一世背负着咒骂,愧疚,恐惧……这是她改一百次名字,都无法摆脱的恶臭。
每一次杀了人后,有一小段的内心茫然,她自己就是学法,清楚她已经罪孽深重不可饶恕。法律,公平,正义是她的信仰,可是这信仰却没办法给予到她什么。
覃以沫已经死了,确实是自杀,哪怕是于珊珊在一旁鼓动,给她递了药,明明知道但是她没证据!她没法定她的罪,法律也定不了!她深知结果,无关信任,只是她忘不了,覃以沫身上的伤,忘不了她的眼神,忘不了她给的那讯息。
那愧疚和心中的邪念,如同突破牢笼的野兽,肆意的撕咬着她的理智,终究一念成魔。
天边依旧很黑,但是感觉快要有光了,对面那头大桥上的灯光很亮,倒映在波涛上,车也开始有点多了,内心很平静。
风声很大,吹着江水,扑面而来的是寒意。杨舒低头,摊开手心,有一张糖纸。
静静看着,想到高海涛。她嘴角慢慢上扬,眼前朦胧,眼里有泪。如果早点遇见他,该有多好,可是她不能给予他什么,得了厌男症的自己,每一次他的靠近她都犯恶心。
真是个傻子,他也许永远也不知道,她一开始就利用了他,那晚他在楼下,她一早就发现了。故意叫来她的委托人,就是掩人耳目,后来又骗了他很多事。似真似假,经常假话真话混狭着,知道他会把话带给陆衎,模糊他们的视线,以便开展她的计划。
不过,听到她说的故事,高海涛总是会义愤填膺的说着,骂着。骂完之后,会小心翼翼的试探她的反应,笨拙的表达着自己的喜欢。
最后他昏迷,杨舒来到车上,看到他为她准备的自首材料,那厚厚的认罪书,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男人单纯的喜欢。
“真傻。”
杨舒又折回头去,把覃奶奶支出去,重新把他包里的录音笔换成了她整理所有证据的那份,有了这个,他可能就会少受点处分。最后把两人弄进房间,然后去找了赵远……
糖已经在口腔中化完,嘴里满是甜味,眼睛一闭,泪水划过。天只是隐隐的透出点光,她等不到了。
杨舒执起手里的刀,冰冷的刀面碰在脖子上的时候,打了个冷颤,她小声低喃:“以沫,我替你看到了,真的很漂亮。”
眼前一片血喷溅出来,很疼,但也只是一瞬间,白色的裙子上沾满了污秽。
天空的太阳刚刚升起,可是她的世界,却一点点暗淡下来,终归成一片黑暗,没有尽头。
明天停一天。
第53章替(一)
itdoesn'thurtme.
youwannafeelhowitfeels?
youwannaknow,
knowthatitdoesn'thurtme?
youwannahearaboutthedeali'mmaking?
you,youandme,
ifionlycould,gethimtoswapourplaces。
——trackandfield的单曲《runningupthathill》
积累了两天的暴雨终于下了下来,空气不再沉闷,屋外哗啦啦一片,雨却密得让人喘不过气。
案件告破,可警局的氛围没有轻松,反而陷入一种肃杀的死寂中。
杨舒自杀,情/色网站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查不到ip、注册信息,只能查到几个死去的人的一些信息。而且,连流传出去的照片,只要在网上一流传出,立马被黑,这背后的人,让他们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高海涛请了三天的假,全局上下都不再提起他和杨舒的事,岑歆知道他去看了覃奶奶,帮她搬进了疗养院。只是,她还是每天都在找着覃以沫,每天都做些蛋炒饭,等待着一个不会再回来的人。而杨舒,她再也记不得了。
杨舒的尸体一直放在这边,已经通知了她父亲来认领。
一直到了中午将近三点左右,杨舒的父亲杨景辉来到警局。
刚好这时候办公室只有岑歆一人,岑歆听到敲门声,推开椅子起身。
“你好,请问是法医室吗?我是杨舒的父亲,杨景辉。”
门口的人,将近五十岁,却保养很好,看着也就四十出头。皮肤白净,但也有了岁月的痕迹,他穿着中规中矩,黑色西服西裤,白色的衬衫,打着一个素色的领带。戴着一副细框眼镜,眼眸黝黑,如同古井,可望而不可探。
话音浑厚沉稳,他把伞放在门口,上面的水珠很快就聚集了一小淌水,黑色的皮鞋上也沾了些水珠,他静静地等待着岑歆回应。
他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悲伤的情绪,甚至感觉,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岑歆望向他时,竟意外地觉得熟悉,心中起了涟漪。
她近乎慌乱的收回目光,然后说:“杨先生,请随我从这边来。”
从杨舒的遗言中,她或多或少了解到杨景辉,真的如她所说的,杨景辉从杨舒母亲死的那天,人世间的喜怒哀乐再也与他无关,哪怕是自己的女儿。
“岑歆?”
听到轻唤她的名字,岑歆着实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回神,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来到停尸房门口,她停下脚步,越发觉得他奇怪,又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他到底是谁?
杨景辉只是托了托眼镜,薄唇微启:“还是你是岑栖?”
岑歆彻底怔在原地,仿佛置身在冰窖中,脚无法动弹,她紧紧咬住牙齿,克制住情绪。手悄悄侧在身旁,捏紧,指甲刺着手心,保持着理智。
而杨景辉,眸光冷淡,把她手上的动作尽收眼底,微微垂首说:“你应该不记得我了,小时候我见过你们姐妹,长得很像,总是会认错。”
岑歆扯了扯嘴角,心底深处却滋生出一种名为“恐惧”的寒意,刺激着每一寸肌肤,她从来不记得见过杨景辉。
“我和你母亲梁嘉,是一个学校的老师,后来梁易堃来学校教书时,也认识。”
“抱歉,似乎提到你不好的记忆,我也没想到他会是那样的人。”
岑歆狠狠地抿抿唇,听到那个人的名字,每一根神经都会被刺激着,那满满的恨意,如同血液,流淌到身体的每一处。
她克制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平静下来,说:“没关系,杨老师,这是杨舒的尸体,请您在这上面签字,就可以带走了。”
“好。”依旧不冷不热。
他把本子递给岑歆时,往里面看了眼说:“小舒,她,留下什么话吗?”
岑歆收起本子,把门打开说:“没留下很多,但是有些东西,待会陆队会和你说明。”
岑歆不想和他多说,就看他进去,带走杨舒的尸体。
回到办公室,温暖许多,却依旧感觉到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