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正在掌灯与掌香的宫人耸然一惊,不安地互相看了看,很快垂首弓腰着退出了殿内。
屋外是瓢泼大雨,屋内是一灯如豆,两个庸人。
段涅穿着一件素色的袍服,肩上披着一件黑色鹤氅,正倚在塌上看书。
塌就安置在窗下,光线最是充足,他一向是喜欢在那个位置看书的。多年前对我说下“我这棵大树倒了,你这丛菟丝子恐怕就要无所依靠”的,也正是在这座殿中。
现在,我们仍然互相依偎着,我却早不是当年那柔弱可欺的藤蔓。我已靠着吸取大树的血肉养分蔓延繁衍,庞大到再也不能轻易被人摆布。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慢慢走向他,语气是连我自己都惊讶的平和。
段涅翻过一页书,没有回答,或者说……默认了。
我扬手将他书打落:“回答我,你是不是知道段樱的事?”喉咙里艰难挤出字句,“她,是你送进来的吗?”
他终于抬眸看向我,还是没说话,眼神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你真的想我死吗?你就那么恨我吗?说话啊!”
为什么不反驳?为什么?!
我一把揪住段涅整洁的衣襟,被雨水浸透的绷带透出血水,顷刻弄污了他素白的袍服。
因为淋雨的关系,一直有水珠滚落到我脸上,大多是冰冷的,此时却有一行滚烫的水流冲刷而过,落进层层缠绕的伤处,痛彻心扉。
“放开。”段涅的忽然握住我的手掌,一点点将我的手扯离他的衣襟。
春雨寒凉,我浑身发冷发抖,他的体温却也没比我高到哪里去。
“我提醒过你。”他慢条斯理整理着他的衣袍。
我闻言惨笑出声:“你根本没想让我觉察,你就是要报复我,要让我伤心绝望,让我尝尽悲苦!”
段涅看着我的样子像在看一名蠢货,“不然你以为呢?”他整个人无处不透露着这一讯息。
我暴怒,两指钳住他下颚,逼他正视我:“很好,你硬要如此,咱们就走着瞧!”说完我将他惯到塌上,居高临下俯视他,“段涅,现在换你依靠我而活。”
他躺倒在宽大的塌上,病气的脸颊上留下两道刺目的血痕,看我的眼神阴鸷锐利,像要在我身上戳上百个洞。
我与他互不相让地瞪了会儿,他**脆闭上眼,不再看我。
他没说,但让我“滚”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我带着怒气而来,又带着怒气而去。
因为受了伤加上又淋了雨,当晚我便有些发热,但好在不严重,只是人稍稍有些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