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跳一如既往地规律、平稳,没有一丝慌乱。
“春官处想要我主持一位高僧的荼毗法会。”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简单便将这个话题揭过,“就两天,很快回来。”
我知道,他走了就不会再回来,这也将成为我与他最后的诀别。
我没有死在战场上,却终究要死在他的手里了。
当初便是不想如此的结局,才会奋起一击,将他囚禁,可不想兜兜转转,最后竟还是如了他的意。
“小九?”大概是久久不闻我的回应,段涅疑惑地侧过脸。
“好,早去早回。”我闭上眼,“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当年段涅说这句话时,我听进了耳里,记在了心间,所以他等回了我。
可这一次,我注定等不到他了。
当天下午,段涅启程返回藤岭,我让他带走了一半的虎贲卫。
我站在长长的石阶尽头,目送着他的身影逐渐远去。
他会不会回头看我一眼呢?哪怕一眼,一眼就好,这样我也死而无憾了。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我心中的祈愿,段涅虽已行到半途,却还是回眸看了一眼。
他穿着一身隆重的雪色法袍,脸上带着半张面具,又走得那样远了,理应连他的五官都看不清了才是,可这青山绿树间的一回眸,仍是叫我心悸不已。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才转身离去。
段涅才刚走,楚邵云必定不会在这时候动手,怎么也要再等个一两天。我便趁着这仅剩的一点时间,将两封诏书写好,以蜡封口,再叫虎贲卫快马送到尚地,亲自交给申禄。
第一封诏书,我对申禄说,其实我并不适合做皇帝,我死后,希望他能替我照顾好段辛,如果将来段涅做了皇帝,一定要效忠他。我虽只做了没几年皇帝,但仍然不希望因我而发起战争致使生灵涂炭,所以让他不要试图扶持段辛为帝。这个至尊之位,得到的痛苦远比快乐要多,不要也罢。
第二封诏书,我让他杀了楚邵云,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他。
在别宫逍遥了两日,自第一个池泡到第二十三个池,从早泡到晚,泡的我皮都起皱了,除去少了段涅,一切倒还挺惬意。
“安澜。”晚间,我将年轻太监叫到跟前。
他笑得像朵花,屁颠颠跑过来:“陛下有何吩咐?”
“今天晚上无论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许踏出房门一步,吩咐下去,所有人都一样。”
“这……奴才也要吗?”
“所有人。”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