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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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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不去了,怎么办……

简单的脑回路让他一时没去想最坏会是怎样的结果,但本能已让他隐隐感觉到不安,再没有心思去捡球了。

他在屋顶上站了一会儿,无助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口袋,妄图摸出一个手机来……

然而只是绝望地回忆起自己昨晚发消息给夏时宴时的情景,不仅清晰想起了手机被丢回抽屉里的事,更是又一次想起那被确认了的、贺先生讨厌他的事实。

想到此处,眼中又潮湿起来。

小鹿一边流泪,一边在屋顶上走着,试图找到一个有可能攀爬下去的口子。

屋顶的结构注定了不会有平整的路能让人走,必须挨着房屋边缘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如果能找到排水管道,或许就能顺着管道爬下去了……”小鹿揉了把脸心想。

然而循着记忆中的方位在找到排水管后,却发现压根爬不了。

因为屋檐凸出且无着力点,管道藏在屋檐下方内侧,紧贴墙面。这样的格局除非他是伸缩人,否则以他的身长,根本不可能够得到。

小鹿拍了拍身上的灰,重新站起身,又绕着房顶转了几圈。

脚步渐渐变得彷徨,似乎,找不到更好的口子能下去了。

身上没带手表之类能够判断时间的东西,但远处西方的天际已经泛出一片氤氲的霞光,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很久。

他停下步子,终于又趴下来仔细研究房顶另一侧、那长满了三角梅的西南方向。

这株生命力旺盛的植物被种植在宽阔的小阳台上,只要能爬进小阳台,自己也能得救的。

——但是,那离得实在是远了些。

小鹿望了望暗下去的天色,还是试试探探地抓住了屋檐一点浅浅的边,想要试着爬进去。

他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探出去,手指紧紧勾着屋檐,面孔本能地仰着,脸颊上有干涸的泪渍,因为手沾了灰,擦拭后留下了一道道灰不溜秋的痕迹。

完了……他瞪了瞪腿,悲惨地发现这不是远了一些,而是远了很多,脚尖腾空,完全够不到一点围栏,离着力点起码还差三十来公分。

身体不上不下地吊在了半空中,仅靠手指抓住那可怜的一点边缘,吊起全身重量,额角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不行、不行……

手指太疼了,要掉下去了。

小鹿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使出吃奶的劲才重新爬回去。爬下来和爬上去所需的力气悬殊太大,下来容易上去难,总之等重新瘫软地躺平在屋顶,月亮都已经升到半空,他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被汗水浸湿。

下一刻,他像是忽的想到了什么,一个激灵站起来。

面朝了一片漆黑的葡萄园,他扯开嗓门大声疾呼:“救命啊——救命啊——救命!!!”

声音在广阔的田野凄惨地回荡,消散……

他指望着会有进出庄园的工人能发现他,就像前几天,总能看见有三三两两的工人在附近来来去去。

但许久,回应他的只是一片静悄悄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渐渐浮上心头。

小鹿一夜未睡,次日睁着眼睛坐在屋檐边,身上已经十分狼狈。

他聚精会神地望着葡萄园,不希望错过任何一个可能会来的人影。

夜晚的露水沾湿了他染满灰尘的头发和衣服,黏黏腻腻地贴着皮肤。

太阳初升,光线却显得有气无力,天空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雾霭。

始终没有人来。

小迪之前就说过,那些工人们只是暂时来置办居所,很快就会结束的,他想自己的等待不切实际。

而更现实的绝望是即便真的有落后的工人前来,以他与葡萄园相距的距离,对方也未必能听到他的呼救。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死。

广阔的庄园如同深海孤岛般人迹罕至,平时除了他们几人居住,不会再有任何陌生人来,而如今所有人都不在,他想至少三天内不会有人回来。

他开始后悔自己昨天没有好好吃完小迪做的食物。从那时起床到现在,都只喝了两口牛肉汤和一杯草莓味的苏打水。

仅仅是当时胃口不佳而已,他可从未想过要因为心情糟糕而故意绝食,甚至晚些时候已经简单计划过一个人的晚餐想做一份合口味的凉面抚慰肠胃。

现在心中简简单单的凉面都已变得奢侈而遥不可及。

此刻饥饿且口渴,所有食物在眼前浮现又消失,令他想起卖火柴的小女孩。

他呆呆望着虚无的天地出神,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单纯的、只是在想念食物。

天色又一次渐渐暗下,因恐惧而紧绷的心弦终于感觉到疲惫,他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耷拉下来。

小鹿倚靠在拱起的瓦片上睡着了。

一开始是坐姿,没过多久,便睡出微微鼾声,身体也渐渐倾倒下来,滑入了屋檐与瓦片间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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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缝隙中。

这睡眠是累极后的沉睡,然而睡眠质量不佳,他做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噩梦。

那梦境深远如同深渊。

孤独且刻满伤痕。

雨后火红的石榴花、一支折枝的白玫瑰……

一截刚刚打磨后的,泛出微微玉色的肋骨。

遥远得如同上辈子,却又仿佛近在眼前,像是真实发生过的、极为可怕的事情。

不知睡了多久,天空开始落下雨点子。

窄窄的缝隙中不知不觉蓄起了水,小鹿挣扎在梦魇中,直到半张脸浸泡在水中,呼吸间被呛到,剧咳着醒了过来。

醒来时瓢泼大雨,无星无月,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他坐起身,勉力睁开不断被水沾湿的眼睑,遥远的天际泛着一种雨夜特有的孤远红光。

他的眼泪混在雨水中,眼睛潮湿酸涩,却只以为是雨水的刺激,肉体湿凉而麻木,竟感觉不到自己正泪如雨下。

第三天的黎明在乌云密布的雨中到来。

他衣服湿透,头发睫毛成簇,如同被困的脏野猫,站在屋檐上试探着往下看,又后退一步回到原点,进退狼狈。

闪电由远及近,一声雷电的巨响突如其来在他头顶炸开,他跌坐在地,头深深地埋进膝盖,整个人不受控地瑟瑟发抖起来。

这是八九月份的夏季,饥饿、虚弱、雷电、瓢泼大雨……与一种难以言述的极度恐惧困住了他,让他陷入了一个虚实难辨、黑暗与寒冷交迫的迷境里。

那像是一张禁锢他的巨网,犹如被人拿捏住了心脏的痛苦让他想要嘶吼、挣扎、逃离,一刻也无法忍耐。

情绪崩溃中想着哪怕是死去,也不想死在这永无止尽的黑暗里。

闪电照亮他苍白的面容与死水般的瞳孔,他嘴唇微微颤抖,梦游般站起身。

他决定跳下去了。

在远处又一次响起雷声,下一个惊雷即将再次乍响之前。

他忽的一跃而下。

风雨在耳畔呼啸。

似乎有人在大声喊他的名字,声音却瞬间被随之而来的惊天响雷盖了过去。

一柄黑色长雨伞掉落在地。

一道白色的身影张开双臂,朝着他的方向疾奔!

暴雨倾盆如瀑,打下一地蔷薇花瓣。

远处那撑开的雨伞因风而动,翻转着扬起又落下。

雨水缀着深红浅白的花色,沿紧绷的黑色绸面不断滑落。

院中青草碧如丝。贺昀之松开手臂,慢慢抚过他的额发,平定着喘息。

两人跌在一地花瓣中,有血迹蔓延开来。

似一场荆棘与玫瑰的浪漫。

…………

……

贺昀之插了一束五颜六色的花毛茛在床头花瓶里。

他的卧室线条硬朗而整齐,全是素白的颜色,或许显得太过了无生机,不适合病中的人休息。

小鹿发着高烧迷迷糊糊地醒过一次,朦胧中睁眼,只望见了那束花。

他想,是花毛茛啊。

美丽高贵,令人仰慕,又不自觉地想要亲近的温柔之花。

破晓时分,窗外植被凝着夜露,在凉爽的清风中摇摆。

睡梦中,小鹿呢喃着叫出了几个名字。

贺昀之站在窗边皱了皱眉,片刻后转身上前几步,将手中盛有红茶的骨瓷杯随手搁上床头柜。

他右手手肘缠了一圈绷带,是轻微骨裂和被锐物划开的一些皮外伤。

遇见那场意外是个巧合,却没有巧到荒诞的地步。

他知道偌大的葡萄园除他以外所有人都外出了,他想他仍会害怕那样的电闪雷鸣。

不清楚为什么会在屋顶那么危险的地方,出于本能想要接住他,却没有做到,只是在落地的瞬间触碰到他,在最后关头缓掉了一些冲力。

最该感谢的或许是那场大雨,院前的草地被雨水浸泡得松软泥泞,加上一些枝枝蔓蔓的花藤作为缓冲,小鹿本身没有受多大伤。

他严重的,是这一场折腾导致的身心衰弱和连续高烧。

贺昀之伸手试探他的额头温度,触感温热柔软,甚至感觉到了细微的经络跳动。

他的手掌长久地覆在他的额上,微微屈起了手指,像是整个地捂住了他的脑袋。

小鹿睫毛如同蝶翼般地颤动着,在他手下慢慢睁开眼睛,他后知后觉地松了手。

小鹿似乎有些意识到了自己已经睡了很久很久,他再也睡不着了。

看到贺昀之,他有些别扭,却又真切的开心。

“你——”

“贺、贺先生,你救了我。”小鹿低声地、满怀感激地说:“……真是太好了。”

“……”为什么跳楼。

——剩下的话没说出口,贺昀之就顿住咽了回去,转而道:“我没有救你,只是碰巧。”

“不,你故意想要救我。”小鹿虚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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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绵绵又乱糟糟地执拗道。

“……”贺昀之无言,片刻,问道:“你想起来什么了吗?”

小鹿摇摇头。

“那你梦见了什么?”

小鹿依旧摇头:“我不记得我做了什么梦了。”他固执地又继续之前的话题:“你不是故意想要救我,又怎么会来葡萄园呢,他们说你从不去那里的。”

贺昀之看着他一片不梦不醒的傻样子:“我既没有千里眼又不是预言家,怎么知道你有危险,还‘故意’救你?”

“对啊,为什么呢。”小鹿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一时说不出话了。

贺昀之看着他,忽的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小鹿没有理睬他手指的抚弄,侧身躺着,或许是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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