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闲也笑了,没皮没脸的说:“我有吗?”
裴熠不再看他。就听太后道:“如今戍西尚且安稳,成安王不必忧心。”
“边境的安稳许是表象。”提到戍西,高瑜面色一沉,他说:“戍西连年遇灾,窜出不少流民,戍人抢占百姓粮水的事时常发生,近日更有甚者潜入谒都,试图混入军中,这般动荡,臣随时要出征,怎敢耽误公主良缘。”
他说的真切,却没几个人当一回事,连天熙帝都知道这番话是他在接旨之前唯一的转圜,天熙帝倒是愿意顺着他的话,将这桩婚事作废,太后本就掌握了谒都的六部大权,若是再加上北威军,那这大祁恐怕不久就真的要改名换姓了。
“这是臣近日抓捕的那几人,严刑拷问之下所呈的供词,请陛下和太后过目。”说着他便从宽袖里取出一封厚厚的劄子。
裴熠想起那日成安王着人道定安侯府传的话,那份供词此刻他怀里也有一封,霍闲说谒都不止那丫头一个身份来历不明的人,高瑜便抓捕了一干人严刑逼供。
戍西这探子可真是帮了他们大忙,只是若不是牵扯进挽月公主的婚事,这便是高瑜立功的好机会,可这婚事他不能要,这个功他立不得,那日挽月身边的的宫女奉命传信,言语间被那丫头撞上,萨沙无意杀人,等他送走宫女,再回来时,被敲晕的丫头没了气息,偏巧巡防营的人路过看到了这一幕。
太后越看脸色越沉,将折子递给天熙帝,说:“哀家身体不适,先回宫了,公主的婚事日后再议。”
挽月在扶着他,退出纱帐。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多投点海星。
第30章 窥光(十)
芷兰姑姑见太后面上带着怒色,静了宫殿便禀退了左右。
太后将手边的琉璃花盏掀倒在地,那华贵的玉樽顿时碎了一地,挽月跪在地上,吓得花容失色,不敢抬头。
她从未见过太后发这么大的脾气,在她看来,太后一向慈爱,像是没有什么事会惊动得了她,如今骤然发怒,挽月自然知道是自己惹的事叫太后知晓了。
外头的人隔门听见动静提声喊了一句“太后。”
“无事,门口候着。”芷兰姑姑走到门口朝外头的人说:“失手碎了个花盏。”
即便她说的轻巧,外头的宫人们也还是个个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伺候不周会殃及自己。
“你......哀家为你筹谋多年。”太后痛心疾首,那巴掌落了下去。
她捏着自己的颞颥,良久才说“你竟胆大包天,与人私相授受,你是大祁的公主。”
挽月噙着泪,没有开口,她柔弱的跪在太后身边,像从前给太后捶腿那样低着头,太后望着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似乎看到了一点熟悉的感觉。
自从将天熙帝带回宫的那一日开始,这天下便一步一步的在向她倾倒,赵氏身后没有可以依靠的门阀,今日赵氏所得的一切皆是她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她不动声色的将象征着帝王的权利一点点的揽在手里,她曾经也是一个向往自由的少女,和青梅竹马的将军在辽阔的天地间闯荡,可命运将她拉进这座皇城,直到先帝病逝,她才明白真正的自由是身居高位,是拥有天下的霸权。
她自恃有吕武之才,不甘屈居人下。
太后颓然的阖上眼,疲倦的说:“起来吧。”
挽月娇嫩的脸上渗着红印,嘴角挂着一点血迹,那疼痛是她从未受过的,萨沙说东都的马都是汗血宝马,带着一股草原的猛劲儿,跑起来马踏飞燕,东都的男儿个个都是猛汉,会给心爱的姑娘簪花,带他们在山野驰骋。
可太后教导他的是女子不得外出,更遑论与男子一同骑马赏花,他们教她的是那么不同,她知道无论是定安侯还是成安王,她要嫁的人必定是于太后有用的人,她本是谒都万千柔弱女子中的一个,命运把她送到哪里,她便停在哪里,她原本已认命,可有人却告诉她,只要她承认了这件事,便从此不必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
“是。”她咬着牙点头。
那折子上写的清楚,死的那个丫头是撞破了萨沙和挽月身边的宫女往来,才被灭了口,此事事关大祁颜面,更关乎着东都和大祁的世代交情,此事巡防营的人亲眼所见是抵赖不得的,若非死者被查出是戍西的细作,那萨沙便是犯了大祁律条,按大祁律例会关押细审,细审之下,会掀起谒都多少流言无人知晓。
太后的算盘落了空,天熙帝收起折子,掩面轻咳道:“戍人猖狂,竟敢将细作安插到谒都。”
他平素待人温和,显少动气,眼下好容易身体有了好转的迹象,却也因这道折子再次郁结,李忠义紧着奉上茶给他舒缓,齐澄跪上前道:“是臣失察,请陛下恕罪。”
身为巡防营的副统领,他对成安王所呈之事毫不知情,高瑜对此瞒得严实,天熙帝说:“此次多亏巡防营,才将这些无孔不入的戍西人底细查的清楚。”他只字不提劄折上的其他内容,却说:“好在秋猎后是三年一次的武魁擢选,若能以此为我大祁招揽将才,相比戍西人也不敢灾如此猖狂。”
“圣祖爷当年设立武魁擢选,为的就是要替大祁挑选出战场的悍将,秋后就是你们施展拳脚的时候。”天熙帝说。他生的清瘦,稍稍用力脖颈上的青筋便会暴出来,这样的对比让这位身居高位的君王显得更加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