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狐容貌虽年轻,修行却已有数百载,直呼神婆之名无甚不对,可惜话说得不大中听,眼神迷茫的神婆充耳不闻,半点回应都没有。
他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将声音放软,劝慰道:“对了,你是被虺神君救下来的,生前一直伴他左右,死后也为了他殚精竭虑,如今他却选择自毁,令你百年筹谋一朝败尽,也不怪你难以释怀。”
神婆听到“虺神君”三个字,身体便颤抖起来,她动了动两颗浑浊的眼珠子,声音沙哑:“你到底想说什么?”
闻音恰好把最后一块骨头也收入木盒,听到两人话头不对,想了想,明智地没有插嘴。
“其实也没什么。”暮残声摊开手,“我的身份,想必你已经知道了。眠春山虽地处隐秘,到底还是西绝境的国土,你们也都是西绝子民,妖皇陛下向来对人族多有重视,狐王殿下更是处事宽厚,此番我奉他们的命令来帮你们,可惜仍功亏一篑,回去怎么也要挨顿处罚,现在想跟你问些细枝末节,好准备些说法,不知是否方便?”
他和颜悦色,却有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在里头,神婆摇了摇头:“我一个龟缩在此上百年的阴灵,知道的并不多,你想问什么自有闻音告诉你,我……现在没有这个心思。”
“闻音知道的,我都已经明了,可是有些事情还得你开口才行。”暮残声双手环臂,“自千年前破魔战役之后,世间真神已寥寥无几,虺神君陨落这等大事势必会惊动灵族,想来他们也要派人去不夜妖都问询,你若是不跟我说,恐怕就要跟他们讲讲了。”
神婆沉默良久,阴冷的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起来,让人觉得有些窒息。
她终于松了口:“你问吧。”
暮残声指着壁画:“你第一次看到它是在什么时候?”
神婆没想到他会明知故问,但还是回答道:“一百年前那场大祸之后,我被蛇妖扔到后山,不慎滚落至此,然后看到了这幅壁画。”
“在此之前,你知道这里的存在吗?”
“不知道,这里太偏太险,哪怕采石匠也不会来此。”
“那就怪了。”暮残声“咦”了一下,“既然这里如此偏险,怎么也不能算逃生的路吧,你那个时候怎么会想着到这里来,而不是回村?”
神婆滞了一下,继而苦笑道:“那蛇妖在村里,我怎么敢贸然回去?本想着找个偏僻处躲躲,没想到就进了死路。”
暮残声看了她一眼,没在这问题上多做纠缠,继续问道:“人死之后都成阴灵,可是阴灵不比生魂,向来难以长久,哪怕有天大的执念支撑着也不过能在世间滞留十年光阴,而你不仅尚存今日,还成了鬼修,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功法?”
“我家世代传承巫术,功法是我在书里看到的,并不稀罕。”神婆的手指痉挛了一下,她终于不再望着虚空,而是盯向暮残声的脸。
“我见过很多人,嘴上说得生死不弃,可真正到了生死关头,一个个恨不得从不认识彼此。”暮残声对她微微一笑,“你为了一次救命之恩,不仅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虺神君,就连死后也还念着他,可真是对他情深义重了。”
神婆惨然一笑:“情深义重又如何?到头来都成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