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1 / 2)

这时候,朱悯达道:“苏晋,你既要去赴宴,不必站班子了,先回都察院罢。”

苏晋弯身应了句“是”,退到百尺开外,折身走了。

被朱觅萧一闹,众皇子都仿佛扫了兴,朱悯达又道:“十三,十七,我们也走。”

三人一路无言行至东宫垂华门外,朱南羡方唤了一声:“皇兄。”朱悯达便回过身道:“我知道你想说甚么,父皇那里,我会找借口帮你遮过去,为兄只问你一句话,你有把握治得住十四吗?”

朱南羡点了一下头,斩钉截铁道:“我要让他再也不敢妄动!”

朱悯达大笑一声:“好!为兄信你!”

朱觅萧这回实在太过,若非看在父皇寿辰将近,身体每况愈下,他堂堂东宫太子,要了十四的命都是轻的。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当年朱南羡就藩前,曾求他无论如何保苏晋安危,且承诺日后定会助他登基,如今看来,一个苏晋一个朱十四,能换他的十三皇弟旷若发矇,一日千里,不可谓不值。

朱悯达伸出手:“日后险阻,有你与为兄同行,幸甚!”

朱南羡默了一默,抬手反握住他的手掌。

朱十七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以为他二人只是在说朱觅萧的事,也将手放于他二人交握的掌上,说道:“大哥,十三哥,还有我!”

朱南羡扫他一眼,扬唇淡淡一笑,一把打开他的手:“你凑甚么热闹?”

朱悯达亦笑了笑,负手道:“走罢,你们皇嫂该等急了。”

等朱悯达三人一走,众皇子三三两两须臾便散尽了。

已至未时,一大早还十万分晴朗的天慢慢蓄起云团子,没了倾洒而下的日晖,四周顿时添了几分寒意,朱沢微的马车在一间茶楼旁停下,掀帘看了看,则见周围的人无不拢起袖子缩着脖子,步履匆匆。

他又在马车里坐了半日,直到茶楼里的跑堂过来通禀说,里头的客人已来来回回换了一批,这才下得马车上了二楼隔间。

隔间内,有一黑袍人正临窗远眺,听到脚步声,悠悠道了一句:“这宫中的格局,要变了。”

桌案上摆了一盘残局,朱沢微看了一眼,温雅一笑,坐在棋盘一侧执白:“哦,怎么变?”

黑袍人道:“朱十三回宫,今非昔比,难道不是太子一方独大?他手下人才济济,刑部沈拓,兵部龚荃,大理寺张石山,还有翰林院。”

朱沢微落下白子,漫不经心道:“不过一帮老朽。”

黑袍人道:“所以你该庆幸,户部沈奚虽是大皇兄的小舅子,却是一个凡事都留三分余地的人,否则凭他才干,若当真全心辅佐太子,你的日子可会好过?”

朱沢微的指尖敲了敲棋盘中腹的位子,笑道:“沈青樾的性情,和柳昀有一点相似,他们绝不会真正臣服于任何人,只忠于自己的心,所以本王根本用不着担心这一点。”

黑袍人听了这话,回过身来:“那都察院的苏晋呢?不到两年自从八品升任四品佥都御史,实在有些本事。”

朱沢微看着棋盘摇了摇头:“此人不简单,身上像是藏了秘密。”又冲黑袍人扬了扬下颌,示意他自棋盘对面坐下,“当年苏晋落水,朱十三连夜送了两名侍卫出宫,我派人抓到一个,另一个跑了,可惜没问出甚么来。后又派人去杞州查他的身世,却总查不详尽,像是里三层外三层地被裹了一团雾。”

他说着一笑:“不过他做起事来有一股狠劲,明敏透彻,确实有些本事。”

黑袍人亦执棋落下一子:“那你可要趁她根基未稳,将她归拢过来?”

朱沢微道:“我从不用不知根底之人。”

然后他盯着棋盘,忽而又一笑,以一枚白子吃掉数枚黑子:“不过,可以利用。”说着唤来一旁的随侍,道:“你派人去告诉老九,让他跟朱十四请罪示弱,然后一起去老三府上吃宴席看‘金翅鸟’。”

朱沢微说到这里,忽然皱着眉闭上眼,敲了敲额稍:“我记得当年应天府的府丞,叫孙什么来的,来投诚本王?”

随侍道:“回殿下,叫孙印德,后来殿下让曾尚书将他调去工部任郎中了。”

朱沢微颔首:“是了,朱十四手下,值钱的也就一个工部。”

他对黑袍人一笑:“你不是说我手底下人不如大皇兄多吗?”转头吩咐随侍,“这个姓孙的是个蠢货,刚帮老三在山西建了行宫。眼下苏晋不是正查登闻鼓下死了的山西书生跟女子么?你去告诉老九,让他在宴席上,将孙印德在山西修行宫的事透露给苏晋。”

黑袍人听他这么说,问道:“怎么,这姓孙的府丞跟苏晋有过节么?”

朱沢微笑道:“当年仕子闹事案结下的梁子,苏晋恨不得弄死他。”又执起一子,摇了摇头,“可惜啊,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凭苏晋的本事,定能从姓孙的打开决口,将工部这颗牙从十四嘴里拔了。”

黑袍人也执起黑子:“你既知道那死去的书生与女子与山西道老三有关,大皇兄怎会不知?”

朱沢微冷笑一声:“他当然知道,但他就等着我和十四因这桩事斗来斗去,他正好隔岸观火。”又落下子,“再说了,老三修行宫的事,都察院柳昀,户部沈青樾,谁不知?还不是各有各的打算。老三嘛,废物一个,于时局没影响,任他在山西折腾,总比将这块宝地交给一个有野心的人好。”

黑袍人摇了摇头:“所以择盟友,一定要擦亮眼看准了,十四连三哥都要,岂知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朱沢微以为英雄所见略同,粲然一笑,眉间朱砂殷红似血:“所以我只选了你,你我兄弟一文一武,岂不正好?”

苏晋知道朱觅萧不怀好意。

她下值后,回接待寺换了便服,坐在桌前略一思索,将朱南羡予她的匕首揣在了腰间。

得到三王府附近,她又嘱咐覃照林道:“你牵两匹快马,在巷口等我。若我至亥末未出,你吩咐一人去正阳门,找那名叫翟迪的巡城御史,让他跟兵马司借兵,以盗匪潜入王府之命,自请入府搜查。你再去找柳赵钱三位大人中随便一人,先与他们说实话,然后告诉他们,到时可用‘听闻我在三王府中受伤’的名义,强行将我带出。”

覃照林道:“可俺瞅着你没受伤哩。”

苏晋无言:“给自己一刀还不容易?”

三王府前有婢女相迎,苏晋方入府内,就瞧见一旁的石径上有两人走来。

仔细一瞧,走在前头的一位竟是今日在宫中见过的九往朱裕堂。

苏晋连忙拜下,谁知朱裕堂伸手将她一拦,笑道:“既来赴宴,苏御史不必多礼,将本王当做寻常故友就好。”

苏晋称是,直起身,目光自他身旁之人扫过,却不由愣住。

五短身材外加一双鱼泡眼,不是孙印德又是谁?

孙印德时任五品工部郎中,比苏晋已低了一级,然而他仗着是跟朱裕堂一起来的,既不跪也不拜,反而趾高气昂地道:“苏御史,许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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