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晞不住地笑,不过他不打算告诉她真相,他已经死了,虽然她今天稍晚些的时候大概就会得到崔府递来的消息,不过他还是不想一大早起来就让她难过。
她取了竹竿过来将鸟笼取下,然后打开了笼门,伸了手指进去,崔晞便用两脚“握”在了上面,让她把他从笼中带出来。
她仔细看了他一阵,他也仔细看着她。
年纪渐长之后还从来没有离得这么近地看她,带着浅香的呼吸拂在他的脸上,满满的都是他所最熟悉的温暖。
“好吧,”她说,“我们的绿鲤鱼长大了。”否则没法儿解释突然会说人言?
她抬手,轻轻地抚着他脑后的羽毛,然后顺着后背一直抚了下去,抚完后背又抚前面,顺着前胸往下,一直抚到了圆滚滚的肚子。
“别乱摸。”他笑。
“我的天,你连害羞都会?”她停下手,把脸凑近了看它,“我亲你一下你会红了鸟脸吗?”
崔晞笑着看她,可惜鹦鹉的鸟脸做不出微笑状。
果然,她也不过是随口调皮捣蛋。转而一本正经地问他:“饿了吗?想吃新鲜的小青菜吗?”
“不饿。”崔晞答她。
“那好,自己乖乖玩一会儿,我出去跑步,等绿水她们醒了你让她们给你弄饭。”她说着就要把他放回笼中去。
“我陪你跑。”崔晞笑着说。
然后他就被她放在肩上一并带出了门去。
元昶就等在大门外,一如既往地元气十足,青金底子绣金边的劲装让这个人看上去挺拔之外又多了一层少见的沉俊。
如果说小七身边的这些人里谁的成长最快,大概就是这个人了,一块天然的璞玉,正在被时光雕琢成器。
“怎么还把鹦鹉给带出来了?”元昶一厢说着一厢伸出长臂,张手罩在她的后脑勺上将她兜到面前,仿佛连几息的功夫都等不得,要加快她的脚步,让她在更短的时间里来到他的身边。
“绿鲤鱼也想跑一跑。”她说。
“它能跟得上你我的速度么?”元昶伸手过来摸崔晞的头,被他偏了偏脑袋避过了。
“公鸟吧它?”元昶说。
“是啊,你怎么看出来的?”她问。
“我感觉到它对我的排斥了。”元昶说,忽儿低下头凑了脸到他面前,坏笑着露出虎牙尖,“可惜,你主子注定是我老婆,你就不要肖想了。”
崔晞抬起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脸上。
“傲娇的小脾气,”元昶嘴里说着从小七那儿学来的词儿,“怎么那么像崔晞?”
“别吐槽我小四啊。”她偏脸看过来,“……不过你说得对,我觉得是有哪里有点像,它以前不这样的,以前特别二,特别像你。”
“……”元昶叉腰。
“最神奇的是它一夜之间学会说人话了,”她说,“而且聪明得不像话,感觉像是鹦鹉的身躯里套着一个人的灵魂。”
“是吗?我试试,”元昶说,“一加一等于几?”
“你在侮辱我家绿鲤鱼的智商吗?能不能问个高难度的,这样的题我都不屑回答你等于二。”她说。
“我看没人比你二。”元昶曲指轻弹她脑门,“还跑不跑了?”
“不跑了,陪绿鲤鱼走走吧。”
黎明前的天造大街上行人罕见,参天的神衫让这世间最繁华的都城充满了神秘的气息,仿佛冥冥中有一股不可抗拒的神一般的力量,在主导着人间一切的生与灭、因与果。
崔晞还没有在这样的时间欣赏过这样的太平城,曾以为自己早已看腻了这市井楼垣、蝇营狗苟,却原来这自小生长的地方还有许多未知之处值得一观。
“小胖,你今天怎么安排的?”他听见元昶问燕七。
“一会儿回家吃个早饭,然后想捞上小九一起去崔府探望一下小四。”她说。
“他的病好点了没?”元昶问。
“前几天去看了他一回,不见什么起色,后来还想去看,被他指使着崔暄挡回来了,我总觉得这次小四的病有些凶险,听说吕御医都被请进府去了。”
“吕御医已是御医里最好的一个了,”元昶道,“你宽宽心,崔晞肯定能撑过去,我问过他,我教他练的行气之法他一直坚持练着,他的身体也比以前强了不少,说不得过两天他就能活蹦乱跳地站到你面前了。”
她“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
崔晞想也许是因为动物比人更通灵性的缘故,此时身为一只鹦鹉的自己,比平时更能真切地感受到她此刻的情绪。
他抬手,轻轻抚上她的鬓角。
“你看,绿鲫鱼都在安慰你。”元昶伸臂环住她的肩,用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肩头,以让她放松情绪。
“……绿鲤鱼好么。”她说。
“哦?怪不得觉得有些别扭,我还心想绿色的鲫鱼这色儿得艳的多蛰眼睛。”元昶笑道。
显然他是故意说错名字逗她开心的,崔晞觉得,现在看这个人,倒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了。
起码,他能让她感到简单和轻松。
慢慢地沿着天造大街拐上地设大道,向着东方黎明的方向行去,街上渐渐有了行人,也有了挑着担子出来卖早点的摊贩,元昶给小七买了她喜欢吃的酥皮小点心,才刚出炉,冒着腾腾的热气,怕她自个儿拿着烫,元昶就一手拿着喂她吃,另一手在她下巴下面托着,怕点心渣儿掉她衣服上。
崔晞轻轻笑了,觉得自己此时离开,好像也没有什么牵挂了。
正要用些力气脱离绿鲤鱼的身躯,忽听得元昶和小七说话:“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崔府看望崔晞,顺便我有事要和他商量。”
“啥事,能让我知道不?”她问。
“你说呢?这事儿务必要老板娘你首肯,我才能去和他说。”元昶拉着她,倚到城中河的围栏边。
“你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