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后一辆坐的乃是敏绣堂主露云玲。
前方马车被围在中央,内里正是暂时被监禁的玄天。他衣衫齐整,端坐不语,尽管被下了软筋散,依旧堂堂正正,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唯有从车窗空隙扫到骑马随行的青年时,微微皱了皱眉。
骑马之人眉目坚毅,满脸正气,极易让人心生好感,正是主角燕云飞。
他的好徒儿,这样还能翻身重来,把他bī到这个地步,当真叫人高看一眼。玄天闭目样神,心中早有盘算。
武林大会并非年年举行,除却推选武林盟主,只有在江湖中发生极大变故时方会召开。对许多年轻一辈来说,还是头一遭。
此次大会也无门槛,凡有意者皆可前来。故五环山演武台此刻已挤满了各路人马。
演武台地势开阔,山石平坦,天造之地,稍作休整,便可容纳千人。
此次事关重大,个中实qíng,林青江心中早有成数。
邀众多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前辈,便是为了在理清事实的同时,能尽快采取措施,应对魔宗yīn谋。
除去靠中心衣着饰物泾渭分明的各大门派,散杂势力自成一方,暮擒烟三人缀在其中,并不起眼。
弑绝师徒二人领路,贴着禅山室一点点向前靠拢。佛门弟子谦和礼让,行了不少方便。
待前方视野开阔,三人站定。一人通身气蕴内敛,无波无澜,若与山林浑然一体,正在斜前方。
正是禅山寺,梵空。
他身后一长一少,站了两人,皆有慈悲之像,通身气息却是冷冽。
林青江内力厚似江水,正如其名,滚滚奔腾,纵演武场内嘈杂,声音亦清晰传入了所有人耳中:“多谢各位给林某薄面前来,陆大侠和露堂主已入五环山,还请稍安勿躁。”
山脚下,车马一路行奔,并无任何预想中来自魔道的阻拦。
演武台就在前方。陆秦淮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8.得手
五环山地势平缓,其内青竹成林,疏节细叶,颇为清幽。
此刻,却已不是什么清净之地。风chuī叶落,指不定便飘到哪位大侠肩头。
演武台外,远山近景皆似水墨天成。当初为了不破坏这份意境,赋闲山庄的工匠耗费了不少心神。
不过林青江今日发现,这样高bī格的地方,自有其缺陷。比如这些竹子中通外直,没那么多枝枝gāngān,便不太好站人。确切的说,是不太好站那些喜欢上树武林人。
此刻人头黑压压挤成一片。
后方一阵骚动。是陆秦淮一行人押送的马车露了头。
林盟主看着他们一路从人群中穿过,来到中心的空台,摸了摸胡渣。
“陆大侠一路辛苦。”
陆秦淮翻身下马,并不多话,剑柄轻斜,低声道:“燕云飞。马车里坐的,听松掌门。”
燕云飞早已下马,此刻勉qiáng笑了笑。
“见过林盟主。”
后方众人翘首以盼的露云玲并未露面。
此刻车棚门帘从内掀开,玄天探身,冷道:“虚qíng假意。”便暂时没了武功,通身气场,也落于人。
燕云飞面色一白,眼中难掩苦涩,他不去看玄天:“你养育我多年,没想到头来我们师徒二人,竟落得这种下场。”
玄天:“这么多年我对你如何你心中有数,如今联合旁人诬陷为师,可还心安?”
燕云飞闭口不言。
林青江笑道:“是不是污蔑,也不能仅凭一面之词。”
玄天反道:“两个huáng毛小儿,趁人不备,下药一路辖我至此,行事如此下作,真谓名门。”
此时后方车轿中一人温声开口:“前辈武功高qiáng,我们无奈出此下策,多有得罪,还望包涵。”
玄天:“你这妖女,一路上不知多少次伺机杀我,真当老夫不知?这般心如蛇蝎的毒妇,十有**才是魔宗派来的细作。”
只等他把参与其中的正道人士骂了个七七八八,一副我身受rǔ,口不择言的模样,倒也无可厚非。
露云玲声音依旧温婉:“多说无益,不如把证据摆到明面,让大家自行判断。阿七。”
车旁侍女得令,捧出一方手帕摊开,其间包裹着一截残破衣袖,上面血迹污黑,依稀辨得一“松”字。衣袖下,搁着一枚青狮挂佩。
“十八年前燕府灭门之日,有人从其府外侧发现此物,云飞,你可认得?”
侍女上前给燕云飞辨认。
燕云飞认真查看,半晌,见所有人都盯着他,只能硬着头皮闷闷道:“我记不清了”
众人哗然。
无追双眼炯炯有神,这样的回答,显然抓住了他的心。
燕云飞脸涨得通红,他自幼上山,一年见不了父母几面,哪还记得这些东西。
后方马车一时陷入诡异的沉寂。
林青江gān咳两声道:“实不相瞒,之前燕少侠传讯在下,听松后山有被囚禁的武林后辈。我等派人前去查探,已有了些进展。”
他身后分出一条道来,六名面容枯瘦的年青人被赋闲山庄的护卫护送,来到中心。观其面庞,无一不是近几年来离奇失踪的侠士。
“老贼将我们抓入听松山水牢,策反不成便下杀手。已经不知有多少同辈死于他手。”
他们昔日盛气不复,眉眼中满是憎恨,直面玄天时,还残有少许不安和惧怕。
看起来并非作假。
玄天怒极反笑。
“好好一方人马拖住我,一方人马潜我山门为非作歹,乱泼脏水,好一个武林盟主,好一拨名门正派。”他面色yīn沉,“我那忠厚的大徒儿,怕也早遭了你们的毒手!”
他愤而握拳,一掌拍在了马车壁上。
梵空垂目,低声道:“阿弥陀佛。”
正在此时,山中骤有风涌,竹林如làng,阵阵作响。
林青江身侧陡现一人。无人看透,他是如何出现在这个位置。
来人悄无声息,通身并无杀气。手中污浊匕首却无比刁钻的朝林青江刺去。
一时间,纵是林青江,也尚未反应过来。又或者,恰是因为他武功盖世,根本不曾料到江湖中,还有人能在他毫无所觉的qíng况下,近身暗杀。
这锋刃色彩浓郁,近乎诡异,若是得手,必死无疑。
众目睽睽。千钧一发之刻,却有一支杵棍,挡住了锋光。
且不谈身手,这样的反应速度,竟是梵空身后跟着的那位年轻禅山弟子。
正道中何时又多了一位这样的高手?
无追没有去找陆秦淮,越过梵空,做了最疯狂的抉择。
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能成功。但终究,还是差了一点。
一击不成,自知再无机会,无追抽身yù退,屏息间,突觉后颈一凉。
浮云遮日,山风微寒。
黑影细极,自其耳侧脱体而出,眨眼之间,恍若虚芒,扎入林青江动脉。
咒蛊。毒王峰的咒蛊。无追抬眼错愕的看向他的师父。
弑绝冲他轻笑,混乱中,消失于人群。他隐形能力限制极大,巴掌大小,时限不过一天。今日事先在茶馆将咒蛊藏于无追颈后蛰伏。最终,补了这最后一刀。
弑绝只猜到无追会出手,也未料到他如此果决。林青江即死,若无意外,他们二人,各得一半。
变故发生的太快。大多数人尚未回过神。
武林盟主已经瘫软在地,抽搐濒死。
无追身形bào起腾空,yù脱身而去。
梵空出手阻拦,身侧骤有异动,刚刚挡住匕首的弟子,五官扭曲,竟在一息之内,当场bào毙。
他片刻分神,那黑衣人早已消失无踪。
这师徒二人显然放弃了什么接应护法。将烂摊子抛之脑后。
暮擒烟:
不过转眼之间,就连武林盟主,也在万人包围中,横死当场。
魔道中人已经qiáng到这种地步?
在场顿时一片混乱,人人自危。方才的玄天,已然沦为配角。
玄天脸上激愤犹在,内心一脸茫然。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这一切究竟是不是魔宗的手笔。
☆、9.功成身退
梵空蹲下身来,年青的禅山弟子早已死透。
二十年来日夜相伴,虔佛诵经,如何都是作假?不论此人隐藏了什么,终归是他的弟子,他当度他最后一程。但现在不行。
赋闲山庄的人对林青江的死恍惚大于悲痛。林青江的独女林清衣趴在他父亲已经青黑的尸体上,面色茫然。武林大会才方开始,却已结束。
这些世界里的人,对主神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再厚重的生死别离,也不过可以随意替代抹除的数据。
生存者但凡活过一世,必已杀人。谁能保证这些都是jian恶之辈?他们只能qiáng迫自己,把这看做一场见血的游戏。
要么玩下去,要么死在这里。
暮擒烟站在人群之中,看的分明。
“诸位可否
【52书库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qíng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52书库&lt;ahref=&quot;<ahref="target="_blank">target=&quot;_blank&quot;&gt;<ahref="target="_blank">】
听贫僧一言。”
梵空年事已高,内劲纯厚,声音带着淡淡的温意,安抚人心。
几大门派领头人配合,骚动很快平息下来。其余闲散的江湖侠客,也没有急着离开。
聚在一起都不安全,还有哪里安全?
此时禅山方丈辈分最高,武功亦能服众,由他主持大局最合适不过。
“今日之事尚未明朗,若真是魔道所为,恐将生乱。”梵空眉目轻合,手中念珠不曾停缓。
“除了魔道还能有谁?”
“他们行事如此猖狂,估计已有侵入武林之意,我们还是快回山门加qiáng戒备,以防不测。”
众人议论纷纷。
此刻后方车轿中,露云玲朱唇轻启,丝丝蛊惑:“魔教如此心狠手辣,我们难道还留着这听松老儿,不怕他们里应外合么?”
梵空微微皱眉。
底下已经有人出声附和:“杀了他。”
“杀了他!”
“替林盟主报仇。”
玄天不屑嗤笑。全身内劲悄然顶至震冲xué,随时准备qiáng行化解药力。前来接应的人迟迟不曾现身,纵此举有损功力,他也只能一搏。
声讨之声已至顶点。后方马车中,一道水袖破空,若贯虹而来。
露云玲等不起了,就算此时出手过于仓促,她也要杀了玄天。
但一路波折,玄天对露云玲早有戒备,此刻后方出手。他几乎是瞬间有所察觉。
不能在等。内劲蛮狠冲散药力。
玄天全身透汗,喉头腥意泛涌。
一路爬上魔宗护法之位,岂是孱弱之辈。他全然不顾伤势,通身内力qiáng转,右掌握住红绫,层层缠绕,bào起挥肩。
其所习之法本为摧山劲,以力破会,刚猛至极。
纵此时身负暗伤,内劲亦自红绫寸寸度回,直将露云玲所在马车轰然震裂。
混乱之中,残骸四溅,道道红绫绽起,若繁花吐蕊,中有一人旋身,容貌娇俏,胜比红绫。身姿盈动,岂不正是露云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