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洛的声音嘶哑到破碎,他看着已经被触须拖入丛林中的玛菲,面目狰狞,微微有些扭曲。
无论如何,圣女之息都不能丢失。
西列托身形起落,在里蓝的掩护下,携着雷光向前,闪电斩断缠绕少女的触须。他抱起少女的身体,向玛洛这方赶来。
奥古丁手中风刃已经无法抵挡这么四面而来的攻势,渐渐不支。年青的大祭徒似乎终于顾及到自家军长,将整个魂域转淡,重归于黑暗。相较于一直没有任何作为的老祭徒,已经仁至义尽。
没有魂域引诱,奥古丁压力骤减。
☆、24.扭曲之门
一片触影隔绝中,玛洛勾伸着双手,想要去接少女的身体。他养尊处优已久的面庞尚未经风霜,却在此刻变得苍老难言。连手上的权戒,也失去了光泽。
但西列托在半空中侧身,错开了他的双手,落至一旁,目色微沉:“你到底是谁?”
玛洛顿了顿,动作僵止,像是一个被抽了发条的木偶,透着丝丝诡异。
这一块被触须隔离,被混乱掩藏的寸地,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显出雏形。
“西列托,你在说什么,把玛菲给我。”
西列托不为所动,他手中巨剑泛着雷光,轻轻颤鸣。
四周触影都被一人所挡。
里蓝比起盾骑更像是一个战士,此刻难得沉默,正如出鞘的锋锐。手中冰晶盾器边沿亦是刀刃,每一次抬臂挥斩,都带动气流,厚重到一往无前。
两名军长立场一致,对上曾经的顶头上司。不远处将自己封在冰壳里的双生冰御不幸卷入这场看似突如其来的内部矛盾,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后方得以半刻清闲,暮擒烟伸手搭上奥古丁的肩膀。
奥古丁浑身骤然紧绷,僵在原地。滚烫的魔力如热泉,冲刷整个身体,他不自然有些僵硬,不曾注意到,一道浅金色的痕迹被祭徒的魔力勾勒,悄然烙印在耳后,渐渐消融于肌肤中。
玛洛缓缓收回双手,神色平静。露出些许笑意,未达眼底,让人几乎以为刚才他的可笑姿态,只是一场错觉。
怀中的圣女依旧不曾转醒,分明只是魔力枯竭,却像是一具已经没有灵魂的躯体,jīng致但空dòng。
“两位军长到了外面,是准备公然违抗律令?”玛洛尾音微微下潜,就连细微之处,都同往常别无二致。
真的猜错了么?西列托微微躬身,眼中镇定冷凝。他握剑的手微微翻转,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请阁下秉承圣殿的意志,予我圣光。”
玛洛微微眯了眯眼。他抬起手,指节微动。
空气中的黑暗元素急剧攀升。
双生冰御瞪大双眼。暮擒烟悄然后撤。
压抑的空气像是bào风雨的前夕,沉闷到令人窒息。
所有的触须陡然向内收缩,黑气如沼,暗影似cháo。地表裂开的fèng隙突成透着深红的血口,若有生命一般开合。抬手却未曾引动任何魔力的玛洛,转眼间被其中fèng隙中骤然伸出的虚影包裹,带入裂口,不知所踪。
短短片刻之间。离裂fèng最近的双生御法,也被拉扯向下。寒气冻结地面,冰层将二人卡在开口,勉qiáng僵持。
内里黑色触须探尾摆动,像是无数自地狱勾伸出的手臂,覆上冰层,向下拖拽。
里蓝手中盾壁疯狂张裂,yù堵住这一道空隙,将两人带出。但灰雾如丝,竟一点点瓦解盾意。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将剔透冰蓝的壁垒,腐蚀作灰絮。
盾器与宿主之间的联系断裂,转化成最初的形态,坠入红光之中,转眼被吞噬消失。
里蓝面沉如水,没有任何犹豫,跃入裂fèng之中。于此同时,双生冰御也被万千触须拉扯,坠落。
黑影失去阻绝,在暮擒烟四周犹疑不前,似乎在疑惑一个人类为什么会有沉渊的气息。
大祭徒极力伪装,本以为成功骗过智商不高的米克西。岂料脚下突然出现一道深红裂口,将他与附近的奥古丁一同吞没,转眼闭合。
红光耀目,身体失重,飞快下坠。
暮擒烟:
*
血红色的晶体忽明忽暗,像是在呼吸一般,透着流动的色泽。
幽暗中。
如极光凝造的魂链自体内抽出,滑动,扩张,悬浮在四周,似一道有生命的穹幕,撑裂禁锢着祭徒的血晶。
纯白驱逐血色。
暮擒烟从昏沉中回过神来,这是自他在脱离主神后,第一次,陷入毫无知觉的状态。
甬道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猩,与初登岸时膏体散发的味道如出一辙。不过岸边是已经被消化过的残渣,而他现在,成了被封存的食物。
暮擒烟踩碎地上的晶体,除了他,甬道再无一人。极光锁链缓缓滑动,将四周撑亮。
属于浊空的气息,绝不可能吸引米克西的注意。它在如此虚弱的时刻另打开扭曲之门,qiáng行将自己拖到巢xué之中,实在太过反常。
暮擒烟微微有些头痛。当一切脱离掌控,就意味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渗透它,了解它,扼住它的命脉。没有任何懈怠的机会。
过于浓烈的气味,层层环绕在鼻尖,甚至连味蕾都泛出丝丝甜意,令人神智浑噩。独属于米克西唾液的味道,令聖灵的魔力受到威胁,产生排斥。不由自主的开始净化四周的空气。
暮擒烟抬起手,指尖琼花隐落,邀月凝花寸寸溯回,内力蒸腾,似波痕dàng漾。远处一股无比qiáng横的气息被触动,直到脆弱的平衡遭到恶意打破,散发出一股不稳的làngcháo,bào躁冲击。挑事者方才悄然掩落。
神器开始新一轮的折腾,红晶急促闪动。暮擒烟收敛内息,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
*
cháo湿的山dòng中,里蓝láng狈斜靠着在身后的巨石之上。失去盾器,深入触xué,他周身láng狈,被触须划出的血痕泛着一股苏麻,令意志微微有些昏沉。
一路来对玛洛多加防备,却发现被扯入dòngxué后,年迈的祭徒除了无法动用魔力,连行动都变得有些迟缓。尽管他以受伤作为遮掩,但一举一动中透出的违和感,却始终无法抹去。
直至半个小时前,触须在陡然一刻,像是被抽离了力气,静静蛰伏在暗处。他才得以勉qiáng支撑到现在。
“你到底是谁?”
一股股力量冲击造成的波动从dòngxué深处向外回dàng。里蓝极力维持神智清明,却不可抑制的陷入浑噩的边缘。
☆、25.一条道走到黑
昏暗到泛着迷蒙血色的天光,笼罩在已经被魔物盘据的浮诺河北岸。
树影斑驳中,西列托单手紧抱着圣女的躯壳,未曾假手他人。他有预感,她会成为解开迷题的关键。
此时距暮擒烟一行人被拖入fèng隙,已经过去三日。所有的触须消失的gāngān净净。死寂的丛林没有魔物,没有同类,似乎只剩他们19人,顺着残留的痕迹,向深处追寻。
脚下的土地再一次震颤,有一个庞然大物潜藏在其中,越来越不安分。快了,这几日,震颤的源头就来自脚下。就快到了。
“收缩队形,保持戒备。”
*
地下。
祭徒掌心下的血晶流光溢彩,越往里越纯粹,泛着皮ròu的温度,在起伏震动中,灼烫整个甬道。
暮擒烟离米克西的心脏越来越近。越近,就越容易让人沉醉。沉渊的污秽之物分明凝结了恶中之恶,身躯却美得几近剔透。
这里本没有风。
但前方,一层浅薄的冰霜覆盖上地表,散发出丝丝寒意,让气流变得冷冽。冰霜遮掩住满目幽红,靠边沿失去魔力的供给,正点点向深处消融。
双生冰御像是两块雪雕,将自己埋藏在冰寒之中,只露出两个毛茸茸的脑袋,借冰霜向前推移,维持意志不被消磨。
他们还不知道这里是米克西腹地,只觉得施展冰霜魔法过于艰难,就算两人合力,累到半死,也只能勉qiáng封冻方圆几米又。不想坐以待毙,唯有慢吞吞的凭感觉,一点点向前挪动。
事实上,如果他们是想逃跑的话,无疑选错了方向。
暮擒烟举步踏上冰霜之内。极光之链匿于空气中。魂域扩张。
“好像有人来了”脑袋已经被冻麻的冰御之一缓缓开口道。
“是吗有人来”靠左的脑袋打了个激灵,突然昂了起来,“有人来了!”
话音方落,不等他们再用迟缓的脑袋,慢吞吞讨论是敌是友,如何应对。暮擒烟已经欺身而至。一股无比澄澈的空气随之袭来,顷刻化解鼻间的甜腻。
不同于冰冷的寒气,这是真正的——新鲜空气阿。两名迷迷糊糊的双生御法像是死鱼入水,瞬间有了几分生气。
“卡卡修大人?”
“恩。”
“您也是被拖下来的么?”
“恩。”
“真好”
周围气温莫名降了几度,有点不太对劲,稍稍清醒的双生子本能补充了一句:“能在这里见到您真好”
魔力收敛,周遭的冰霜渐渐退去。暮擒烟四侧的气息太过舒心,他们一面忍不住靠拢,一面小心翼翼的保持距离。明明这位卡修大人表现的一贯温柔,却给人一种不可放肆的压迫感。
“那天我们两个被fèng隙吞噬后,再醒来已经在甬dòng里了。”
“如果不是修习冰霜魔法,冻结了识海一丝神智,我们可能根本醒不过来。”
双生冰御摸了摸自己已经破破烂烂的衣服,你一言我一语。
“这些红色晶石有古怪。只要意志被甜腻的香气霍乱,身体就会一点点被腐蚀。”
它只是在消化自己的食物而已。
“我们只有让自己冻着试着从这里出去。”
但是你们走反了。
“然后就碰见您了”因为速度太慢。
暮擒烟听着身旁两位冰御左右劫后余生的碎碎念。他们毫不怀疑的跟着自己向前,全然不知正向可怕的大魔物进发。
大祭徒心中有些疑惑,原本就算是要撞见,也应该是和同一扇扭曲之门堕下的奥古丁才对。无奈米克西被神器扰乱到魔气紊乱,捕捉的食物四散。似乎落在哪全凭运气。
他们在甬道之中走了这么久,米克西必定有所察觉。眼中进了一颗沙,即便渺小,也难以忍受,何况像双生冰御这样直接给它进行内部改造。可直到现在,他们两都还活着,只能说明,米克西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为虚弱。
尤其是在,他恶意挑动之后。
前方的能量波动越来越鲜明。神器碎片如同一只盛怒中的野shòu,一遍遍冲击囚禁它的牢笼。但它已经被遗落太久,又只是残缺的一部分,尽管qiáng大,也无法同米克西相抗衡。
在沉渊中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污秽之物,单论浩瀚的魔气,绝不输于阿尔伽德。
过不了多久,这枚碎片的困shòu之斗将会被瓦解,然后成为它的一部分。
暮擒烟要做的,就是赶在这之前,得到自己想要的。
*
黑暗之中,年青的剑士语气冰冷:“为什么出了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