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低声讨论了一番,都觉得这个可能比自家大人沉溺美色忘乎所以要靠谱得多,最后得出了一个慎重的结论。
躲远点。
以免伤及无辜。
正巧这时一个青年走了过来,这人五官很是深刻,鼻梁高挺,眼瞳是灰色的,像是某种高空鸟类的眼睛,安静又锐利,他问这两人,大人在哪?
一人指了指一个方向,在休息。
青年并不急于过去,想是也知道自家大人休息的时候不喜被打扰,刚刚出了什么事?
两人把之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本来是准备就走,一个人忍不住问了句,您说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那青年拍了拍他的肩,大人的心思就不要揣测了,去忙你们的吧。
这边。
岚迟看着房间内唯一的那张床,我去别的房间。
朝妄抬手,拦了下他的去路,语调慵懒,还想让人继续传我们关系不和?
他抬手捏了下岚迟的下巴,若非如此,那些人何至于拿一个死人来拦你。
他虽然失忆了,但正常的常识与反应可没缺失,听了一天满城的风言风语,又看了资料与文档,再加上这些人对他的反应,自然对自己的身份处境有了大概的了解。
身份不低。
手段残忍。
弄死的妖怪不少。
由此可见,想他死的肯定也不在少数。
这么一看,这个人在这个时候与他定契约,先不论图谋为何,肯定会遭到针对。
因为他与这人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谁出事,对另一方都没好处。
而死了一个守卫,此事可大可小,完全可以自行处理,非要闹到他面前,不过是他手下的那些人想看看他的态度。
究竟是同以往那般继续敌对,还是实打实的伴侣关系。
毕竟这关系要是把握不住,以后有些事也就不好处理。
都混到了督查司这里,头脑简单的妖怪,还真没几个。
岚迟一时没说话,一双漂亮清润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开口,你身边出了叛徒。
朝妄嗯了声,没什么意外。
他毕竟消失了半年,谁也不知道这半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即便是他的心腹,也不知道他的行踪,所以才会有那一封信。
把他引到这里,暗中观察,因为这里的规章制度一切正常运行,虽然会出些小问题,但对妖怪们来说,并不需要太过严苛,因为也没有那么多妖怪天天没事干了揪这揪那,所以这里也不需要他时常过来,但若是他一直待在岚府,根本无人能知晓里面发生了什么。
而能出现在这里的人,除了安插进来的,自然是他身边的人。
朝妄推测,那人想必已经知道了他记忆出现问题,却根本没想到,他现在几乎没了妖力。
若不然,肯定会半路截杀,不至于还在暗中潜伏,白白错过了时机,还招来了岚迟。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之前的名头太大,妖榜排名第二的大妖怪,贸贸然刺杀实在是下等之策。
所以他这来一趟,蛇没引出来,倒是对方先来了出挑拨离间。
哦不算,依照他与这人以前的关系,算不上挑拨,倒像是想坐山观虎斗。
只可惜,主角现在一点都不想让别人称心如意。
他抬手握住了岚迟的手,捏了一下,你身上怎么这么凉?受伤了?
岚迟唇角绷直了一瞬,没有。
朝妄牵着他往床那边走,指尖弹了一下,烛火被熄灭,房间顿时暗了下去。
其实有没有光对妖怪影响不大,只有少数妖怪不能夜视,当然这少数里肯定不包括这两位。
所以朝妄把人往床上拉的时候,感觉这人紧张极了,虽然神情依旧平淡自若,但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而且身体都绷紧了。
他瞧了这人一眼,看到这人喉结轻轻滚动了下,黑色长发顺着动作垂了下去,一张俊脸白得似玉,透着浅浅的玉质光泽,薄唇微抿。
他收回手,往外面移了下,中间隔了一些距离,不习惯跟别人睡?
岚迟微微侧过头,看着他,没说话。
房间很安静。
朝妄闭着眼准备睡觉,看上我了?
岚迟唇角弯了下,却收回了视线,睡你的。
朝妄悠悠叹道,美人在侧,难以入眠。
岚迟沉默了一会,你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学的?
朝妄瞎扯,青楼走一趟,自然是懂了。
你连自家都忘了,还记得青楼?
朝妄继续撩火,可能是印象太过深刻,无法忘怀。
岚迟轻轻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淡。
朝妄笑了声,生气了?
他翻了个身,伸手揽住了这人的腰,我仔细想了想,一个美人躺在身边,不抱太亏。
瞧瞧这话说的,完完全全一个风流浪荡子。
岚迟伸手就要推开他,这人又低低来了句,哎别乱动,待会要是引火烧身,可得你负责。
这种浑话这人可从来没说过,他一时愣了下,不知该如何反应。
朝妄见这人一时没动作,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倒也没到处乱摸,手搁在人家的腰上,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他这一举动纯粹是一时兴起,本来想着这人肯定不乐意,说不定一掌拍开他下床就走,但当人安静躺在他怀里的时候,困意袭来,也就没多想,就当顺手抱了个人,然后就睡了。
男人身上很热。
周身的气息都是灼热的,抱着岚迟的时候,几乎能将他全身上下裹住,就像一张细密而庞大的网,铺天盖地把他整个人笼罩住。
他其实有点冷,但靠近这人时,又觉得舒服了不少。
本来没什么困意,慢慢地也合上眼睡了。
他做了一个梦。
想来也不算是梦,一些破碎的记忆罢了。
很久以前了。
那时候还很小。
什么都不懂,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修成的妖。
只知道,快要冻死了。
因为太冷了。
天寒地冻。
终年大雪纷飞,白茫茫一片,那里的雪从来都没有化过,厚厚的,一脚踩下去,两条腿都能陷下去。
他在那缩成一团,躺了好久,感觉自己大约熬不过去了,因为这个冬天太漫长,雪下了很久,无休止地下着,老天爷就像是要把这里仅剩的所有活物都要掩埋掉,直到清理干净才肯放心。
什么动静都没了。
他连最后一点气息都要断了。
直到一双手把他从雪里挖了出来,先冒出来的是脑袋,接着是冻僵的身子。
那人的手很小,但温度很高,拽着他的胳膊时有源源不断的热量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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