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岭惜命,没有当场答应,碍于江太太在,他这次不打电话,选择给师父发信息。
将前因后果发送出去以后,过了半刻钟,有消息回复过来,【卦相大吉。】
仅四个字,陈岭心里有底了,当场跟江太太拍板了起坟的时间,还给列了一张单子,让江太太务必托人准备好。
“你放心,我立刻差人去办。”江太太将便签纸叠好,收进包里,随后走到简陋的坟头前,恭敬作揖,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清在说什么。
陈岭安静等在一旁,目光定格在老槐树上。
槐树茎体遒劲,叶茂如鳞,如今正是它一年中最繁茂的时候,枝干彻底舒展开少说有个十米,苍苍郁郁。这种视觉上的冲击令人震撼,同时亦给人带来一种厚重的压抑感。
“陈先生,我们走吧。”事情谈妥了,江太太一扫之前的低沉,拎着皮包,踩着猫步的模样优雅而自信。
陈岭安静跟在客户身后离开树林,就在他拉开车门,准备低头坐进去时,突然从背后刮来一阵寒风。
那阵风凉得刺骨,割裂炎热的空气,直直往汽车里灌。
风太大了,陈岭感觉自己背后像是凭空多出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肩,将他直接推进了车里。
还没坐稳,脖子上被什么锋利的东西一划,刺骨的凉意直往骨头里钻。
下意识反手按住颈侧,发现掌心多了一片树叶。
树叶碧绿,脉络清晰,尖上突兀地多出一点殷红,像是虫眼,又像是刺眼的血点。
陈岭条件反射的,第一时间伸手去摸兜里的铜铃,如果真遇上邪物,即便底部被塞住,三清铃也应该震动才对。既然没有反应,就说明刚刚刮的不是什么阴风妖风。
心里松了口气,随手将叶子丢出车门。
司机把主人送回家后,按照吩咐,将陈岭送回到昱和山。
从车上下来,一仰头就看见自家灰扑扑,寸草不生的山头,陈岭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昱和山是陈家的祖产之一,老早以前因为分家,被划分到陈岭爷爷的名下。
人为财死,陈家人为了这点祖产,虽没有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也彻底撕破了脸。
陈岭的爷爷是个老实人,不想参与这场争夺,于是别的兄弟姐妹把旺街铺面和收成好的果园瓜分得干干净净,就给他剩下一座山头。
最初的昱和山因为地势原因不便于耕种,自然生态没有遭到任何破坏,林间树木茂盛,鸟语花香,拂晓时总是罩着一层薄雾,美如仙境。
二十年前的某一天,山上的草木一夕枯败,种什么死什么,山脚下那半圈围绕的湖水成了死水,由清澈变为黢黑,恶臭冲天。
附近的住户因为环境问题,渐渐搬离,只剩下几户经济状况不太好的还住在山脚下。
这些事情,是陈家父母于两个月前向陈岭吐露的。说出来的原因是,他们希望儿子能回去住一段时间。
十八岁生日之前,陈岭是标准的唯物主义好青年。十八岁生日之后,他开始撞邪,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始终潜伏在黑暗中,窥伺他的生命。
二十岁这年,一次道观求签途中,陈家父母巧合结识了陈岭现在的师父。
师父名为赵迅昌,自称是早龙虎山学过术法的正经道士,擅长除煞斩邪,替人排忧解难。
当天晚上,赵迅昌跟陈家父母关起门来,在书房里聊了许久。再出来,茫然无措的陈岭就被父母按着脑袋,磕头认师。
随后又被塞了一张早在十八岁生日那天,就被转到自己名下的地契。
听说只要和赵迅昌去昱和山住一阵就能缓解撞邪的情况,陈岭心里就两个字,扯淡。觉得爹妈肯定又被骗了。
然而,打脸来的很快。
奇迹发生了。
到昱和山不满半个月,陈岭的状况真的有所好转,至少晚上能够睡个安稳觉,不会再在半夜被突然掐醒,或是起夜时撞见披头散发,满脸溃烂的女人。
赵迅昌给出的答案是,小徒弟和昱和山气场相合,最好常住下去。
既然要常住,就不能整天瘫在屋子里荒废时间。可面对死气沉沉的昱和山,陈岭实在想不出,自己在这儿能干什么。最后还是听师父说,昱和山是难得一见的阴宅福地,可为下葬者和其后人添福增寿,同时也能帮陈岭积攒功德,化解身体里失衡的阴阳两气。
这事儿利人利己,没道理不干。
至于恶劣的环境,师父微眯着眼睛,态度高深莫测,说是转机很快就会到来。
就这样,昱和山陵园项目被正式敲定,在陈家父母的运作下,各项手续很快就办了下来。
——
天上日头不减,陈岭顶着火辣的太阳走进山脚下临时租赁的小院子。
院子里,赵迅昌正拿着瓜子逗他的金刚鹦鹉。
鹦鹉是少见的紫蓝色,属于鹦鹉科中个头最大的一种,爱好模仿,是个话痨。
还没来得及跟师父打声招呼,就听见鹦鹉尖声尖气的喊:“回来啦,回来啦,陈岭回来啦。”
陈岭经过时摸了把鹦鹉的脑袋,越过以后直接进了里面的卫生间。
解决完生理问题,他一身轻松地凑到镜子前洗手,然后往脸上泼了几捧凉水。被热晕的脑袋被水一激,清明不少,随手扯来一张纸巾擦拭脸上的水。
擦着擦着,陈岭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往镜子方向倾过去,偏着头,仔细观察自己颈侧的皮肤。白皙的皮肤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抹红痕,仿佛有人用手指用力按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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