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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夫是皇帝 第52节(1 / 1)

皇帝脸色阴沉,未发一言。

印玺监那边很快有了结果,这一枚玺印的确是太后的私玺,只有右上角空出的一角与当年工匠雕刻时留存的图案不同。却是因为嘉和四年时为稚子的永安公主不甚将玉玺摔碎一角,以金补之。如此细节也能对上,皇帝不得不相信了谢云因的话。

他颁下旨意,认永安县主为皇家养女,搬入紫微城。又纳了谢云因为昭仪,宫人云香为美人。

紫微城中,苏后只对谢云因的到来微微惊讶,对于岑樱成为皇家养女之事,则乐见其成。

毕竟大典在即,她不希望岑樱的出现给苏望烟的皇后之位造成什么影响,成了兄妹,至少二人明面上不能再有什么牵扯。

太子的登基与大婚典礼都在筹备之中,宫中尚衣局日夜赶制帝后礼服,除内库所储之外,洛阳城大大小小的成衣铺子金丝银线红纱红绸都被采买一空。加之年节将近,京中开始弥漫开喜庆的节日气息。

十一月初,薛鸣送岑樱乘车前往紫微城。

他很舍不得这个相处日久的妹妹,沿途都在絮絮叨叨地嘱咐她进了宫要担心,岑樱抱着他送她的那只猫儿,看着他张合不停的嘴,忽地轻轻叹了口气。

“二哥不是在宫里当差吗?可以常来看我的。”她道。

自来到洛阳这半年,她就好似浮萍一般,没有根,也没有家,连唯一的亲人也不能相见,薛鸣的出现的确让她感觉到了兄长的温暖。

他对她无微不至,连府中的厨娘都特意替她找了凉州籍贯的,平日职务虽忙一得了空就会来看她。有时候她也会想,若他不是薛家人,真是她的兄长就好了……

薛鸣的脸色变得严肃:“宫禁之间规矩甚严,我在门下省当差,也少有机会进入后宫。”

“只要有心总会见面的。”她说,又托他照顾薛姮,“我走之后,二哥可要替我多照顾姮姮。别让你母亲和妹妹欺负她。”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年关。

宫中频频有好事传来。先是仪鸾殿的云美人有喜,紧接着在上阳宫中伴驾的谢昭仪也有了孕,大臣都在私下议论着,圣人宝刀不老,太子上位后怕是要添几个兄弟了。

但与此同时,也有一件不好的事打得众人措手不及。

太子太傅、尚书令苏钦的女儿苏家十三女病了。

这位未来的中宫皇后一病不起,沉疴日重,眼瞅着也赶不上在登基之日与太子大婚。

苏娘子这病病得不是时候,仙居殿中,苏后发了好大的一通火。期间太子也曾去看望过一次,吩咐苏望烟安心养病即可,等她病好了再择吉日成婚。苏家人感激不尽。

皇后未立,册妃之事也只得一并延后。

宣成十五年的最后一月就在这诡异的平静之中过去。年三十,除夕,皇帝莅临含元殿,大宴文武百官,夜间,又在仙居殿举行了家宴。

既是家宴,宴请的不过是宫中嫔妃与皇子公主,因嘉王、瑞王及崔贵妃都尚在监|禁之中,陛下新纳的谢昭仪也因养胎未来,苏后嫌没有人气儿,又叫来了岑樱这个新封的“养女”。

嬴衍在忙明日登基之事,一直到了宫宴开始才姗姗来迟,向坐在主位上的皇帝与苏后告罪:“儿因琐事耽搁了,还请阿耶与母亲降罪。”

烛火氤氲映着他犹沾着雪粒子的俊朗眉目,显得那张总是如覆冰霜的脸温润些许。

岑樱已有许久未曾见到他了。

他变得越来越忙,腊日傩仪,冬至祭祀,原以为入宫之后两人还能多见两面,不想今日,才是那日上阳宫一别后的第一面。

烹龙庖凤,倒玉倾金。皇家的宴席之精美自是无可挑剔,但岑樱却毫无胃口。

不同于她和阿爹在家过年时总是说说笑笑,皇室的除夕宴冷清至极,气氛压抑得如同密云将雨。

不断有皇子公主上前向皇帝皇后敬酒,说着吉祥话讨赏钱,岑樱心不在焉地坐在座位上,却又想起去年的除夕。

那时她才捡回闷罐儿不久,除夕之夜,为着他的伤,阿爹杀了她养了五年的小花让她炖汤给他补身子。他虚弱地喝完,对她说了这几日以来的第一句话:“谢谢,能给我碗水吗?”

而在此之前,不管她问他什么他都一言不发闭眼装晕,心防很重的样子。她悄悄在心里给他取了个“闷罐儿”的外号,后来和阿爹抱怨叫他听见,也就一直叫下去了……

那时候她不会想到,他是太子,也会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闷罐儿……

“永安姐姐,该你给阿耶和母亲敬酒了。”

身侧响起长乐公主的声音,她回过神,果然一圈王子皇孙都已敬完了椒酒,皇帝和皇后正将目光放到了她的身上。

长乐公主自二王被幽后收敛了不少,这幸灾乐祸的毛病却还是没改。岑樱离席上前,预备接过宫人送上的酒樽敬酒。

她在心中想着祝颂之辞,伸手去接时,因宫人不慎,青铜鹤尊竟直直滑过她的手掉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温热的酒液溅了她满裙,席间众人的脸色也因之一变。

鹤尊盛酒,是取仙鹤延年益寿之寓意,如今这鹤尊碎了,还是在这节庆的时候,无疑是不祥。

那宫人唬得脸色发白,早已跪下来不住说着“奴婢该死”请求贵人恕罪,显然是害怕极了。岑樱也顾不得满裙子的酒液,跪下来替她求情:“陛下,皇后,方才都怪我没有接好,不关这小宫人的事。”

“樱樱,你起来。”

皇帝依旧神色和蔼,却是一幅事不关己之态,“这事和你没关系,这是皇后的殿里,由皇后做主。”

岑樱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苏皇后。苏皇后却并没有看她。

宫人还在哭叫着求饶,她面上如覆寒霜之色,只对一旁侍立的大长秋卿常泽道:“拉下去,三十大板。”

那宫人那样瘦弱,三十大板下去,只怕命也没了。

岑樱一时也急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只是打碎了东西,就要遭至这样的惩罚。

她实是没有办法袖手旁观,跪着磕了个头求道:“皇后殿下,我们乡下常说,碎碎平安,东西碎了,是替主人挡灾,方才也是樱樱没有接好才打碎的,她真的不是有意的,您就饶了她吧!求您了!”

女孩子的求情声字字恳切,声声泣血,回荡在殿内格外清晰。

苏皇后不悦。

这还没有嫁给猞猁呢,就想着插手后宫之事了。而她若放过了这个宫人,日后,岂不是要叫薛樱觉得自己是个可以拿捏的,还想爬到自己头上?

“母亲。”

正僵持间,一直沉默不语的嬴衍终开了口,“除夕夜不宜见血,杖刑三十的确有些重了,还是改为二十吧。”

他也帮着她!

苏后狠瞪了儿子一眼。

然而回头瞧了眼丈夫的神色,知道他也不愿重罚,苏后终是改口:“既然太子为你求情,就二十吧。”

“奴多谢皇后殿下!多谢太子殿下!”宫人磕首泣谢。

苏后只给常泽使了个眼色,常泽会意,带人拖了那宫人下去,寻了个贵人们听不见的地方行刑去了。

席间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气氛。岑樱被宫人引下去换衣裳。她看着殿檐织金帘下映在宫灯摇曳里的飘扬雪花,心间忽有一点点的难过。

她只是有些难过,难过她与这里的人,似乎是格格不入的。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宫宴过后,皇帝回了上阳宫陪伴有孕的谢昭仪,苏皇后也未留众人守岁,早早遣散了各人。

岑樱却一夜也没睡好。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那被宦官按着行刑的人变成了她,她倒在新年的瑞雪里,渗出的血染红了身下的雪地。

永昭元年的第一天就在一夜辗转反侧中度过,次日清晨,新帝去了南郊祭天,又去了太庙祀祖,祷告过天地祖宗之后,才返回含元殿举行登基大典。震耳欲聋的钟鼓声宛如九霄仙乐漂浮在紫微城上空。

岑樱一觉睡至了傍晚。青芝轻手轻脚地进来给她梳头时,她看了眼窗外渐黑的天色:“大典完了吗?”

“还在赐封百官呢。”青芝笑着道,“晚上还有宴会,这样隆重的庆典,总要捱到夜里才结束。”

岑樱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她身份尴尬,又无官职,这样的庆典自是轮不到她去跟前凑的。

她只是有些想他了……毕竟她孤身一人在宫中,相熟之人也就唯有他了。而他做了皇帝之后,只会比从前更忙吧……

她郁郁叹了口气,请求青芝:“青芝姐姐,你能不能帮我去打听打听,那宫人还好么?”

青芝欲言又止。

自昨夜县主从仙居殿回来便一直念叨着这件事,要她去打听。可今晨就得知,那宫人昨夜结结实实挨了二十板子,当时便没熬住,连夜卷了席子扔出宫了。

这会儿,只怕尸首都已被北邙山中的野兽啃食过半。

她只能委婉地道:“那是她的命,怨不得旁人的。”

太上皇后驭下其实并不十分严苛,偏偏昨日是除夕,又偏偏县主求了情,太上皇后估摸是恼了县主,故意为之。但这话说出来只能让县主徒增烦恼,也就噤声。

见她如此反应,岑樱心里空落落的,好似五脏肺腑都成了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寒气。

嬴衍过来时她也还是那幅呆呆愣愣的模样,长发披散着,拢了锦被抱着双膝坐在榻上,他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抚了抚她发顶。

她抬起头,见是他,目中猝然燃起一簇光亮,又在目睹他身上华丽庄重的十二章纹时訇然熄灭。

嬴衍微微蹙眉:“怎么了?”

他还穿着今日登基大典的冠冕,早早地从百官宴会上赶回,只是因为担心她而已。不想她见了自己却是这幅模样。

“那个宫人被打死了。”她喃喃地说,“她是因我而死的,我很愧疚。”

昨夜的事嬴衍实则并未放在心上,此时听来也只微愕了瞬,抱她入怀:“这和你无关,一个宫人而已,况且你已经为她求过情了。”

一个宫人而已。

她挣扎着不肯触碰他衣上以金丝银线绣出的冰冷黼黻:“宫人的性命就不是性命吗?她还是因为我而死的,你怎么能这般冷漠?”

“斯人已逝,你伤怀也没有什么用。”他掌着她肩把她转过来,“你要是想保护别人,就自己强大起来。权力这柄刀除了杀人,也可以护人。”

“她也不是因为你而死的,她死,只是因为太上皇后想杀她。别把不相干的事揽在自己身上。”

他想岑樱还是太稚嫩了,像温汤监培育出的花卉,面对真正的风雪时不堪一击。

不过是杀鸡儆猴,若是苏望烟或是舒妙婧这样的贵女,定能一眼勘破,她却还在为鸡的死而伤怀。

也许,她真的不适合做皇后。

岑樱仍是不安:“那,要是哪天我犯了错,是不是也会被这样乱棍打死,破席子一卷,扔去乱葬岗?”

她连欺君都敢,又有什么好怕的。嬴衍只觉好笑,低头吻着她散发着辛夷花香气的乌发:“不会。”

她已是他的女人,他自是会护着她的。

十二串白玉冕琉珠垂下来,微微冰凉,打在她发梢额角。她愣愣地叹出一句:“闷罐儿,你是皇帝了……”

她抽身起来,欲要行礼。嬴衍蹙眉将她揽住:“做什么,我何尝让你跪我。”

“像从前那样就很好。”他补充。

像从前一样。

岑樱心里微微一酸。

怎么可能呢。

她从前没觉得他和她的闷罐儿有何不同,直到方才听见他那般轻描淡写地说那宫人的死才觉出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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