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2 / 2)

“我刚才的话全白说了。”

“大哥……”不忍去看那双疲惫的眼,却又容不得他逃避。

固执地与徐泽清对视着,徐泽如慢吞吞地起身,绕过茶几,似慢动作分解般,缓慢而坚定地跪在徐泽清脚边,“自从三岁那年父亲去世,你便担起了原属于父亲的责任,把我们几个小的照顾的很好,长兄如父不过如是……”

“你给我们的从来都是包容与引导,从未要求我们为你做过什么,如今,你好不容易提出一个请求小四却不能应,这是小四不孝,小四不仅不孝,还要任性地求你……”

“大哥,求你成全。”

“咔嚓——”

轻薄的茶杯发出一声脆响,茶汤带着几不可见的血丝滴在腿上,徐泽清却仿若未觉,从来都是温和优雅的声音蕴含着说不出的冷意,他说:“泽如,你这是非要剜走我心头一块肉才甘心啊……”

“纵使当年……可你也不能堵上自己的名誉,拉着囝囝跟你……”

“你知道?”徐泽如第一次截断了徐泽清的话,“当年的事是你默许的?”

“即便当时不知道,过后总能知道……”似是平复了激烈翻涌的情绪,徐泽清将碎裂的茶杯放在茶几上,换了另一杯抿了一口,“你要知道,泽川虽然脾气宁,但从没有跟我瞒话的习惯。”

“不过当时我们都觉得你暂时留在泽川那边比较好,便谁也没提接你回来那茬,只想着等时机合适了再接你回来。”

“后来泽川出事儿,纵使乐成有凌家人,我也不放心海波跟着他妈妈在那边生活,你也知道,你二嫂是凌司令独女,海波是接不回来的,所以就想着留你在乐成还能照看他们母子一二,没想到一拖就拖了这些年……”

“照顾二嫂和海波我心甘情愿。”温和的声音里没有了明显的情绪起伏,徐泽如平静地看着徐泽清,似乎只是在与徐泽清做学术辩论一般,阐述着这些年的事实,“我这么些年不回家也不是因为二嫂和海波,而是因为当年离家的时候我答应过罗红梅不回来。”

“当年那事你大嫂有错,但终究是我自私了……”徐泽清毫无愧疚地看着徐泽如,认下所有属于他的,不属于他的过错,“但我不后悔那么做,你可以怨我,怨你大嫂,但囝囝是无辜的。”

“……”

误解么?算不上。

毕竟他并不是没起过那份报复的心思,只是他不小心在二货侄子身上丢了心,预计的反派boss半截变身痴情男主罢了。

心里没有预想中的愤怒与伤心,徐泽如出奇的平静与坦然,“大哥,你不了解我。”

“或者说,你了解的我只是十四岁的我,而不是三十七岁的我。”

“或许我之前的确起过报复的心思,但是,如果仅为了报复,我今天不会跪在这里请求你的成全。”

“这个时间,我出现在家里,而不是留在芝加哥,便证明我爱他胜过我的事业。”

“想来你也知道,自从离家之后我的生活里最重要的就是那份事业。”

“你也知道你今年三十七岁……”徐泽如强自控制住着心底翻涌的怒气,良久以来的涵养令他做不出以暴力发泄怒火的举动,“而不是被琼瑶剧荼毒的,把爱情供上神坛的,十几岁的傻小子啊?”

“爱情不能当饭吃,但我和囝囝都需要他。”

“大哥,我记得族谱里有记载,徐家祖上曾经出过一对儿相恋的父子,守旧古板的古人都能接受这种不合伦常的感情,您就真的不能成全我们?”

“那是养父子。”

“入了族谱就是父子,更何况男人和男人根本就不存在近亲血缘的隐忧……”徐泽如伸手扶住徐泽清的膝盖,“只要大哥同意,我愿意一个人领两个人的家法。”

“你、做、梦!”

或许徐泽清已经动容,或许没有。

但徐泽如已经无从去探究徐泽清的态度,只能仓促地侧身躲着迎面飞过来的橙子、苹果和果碟们。

不知在厨房门口听了多久的罗红梅终于按捺不住,铁青着脸飞出了手里端着的果碟之后,咬牙切齿地瞪着徐泽清,“徐泽清,原来你这两天罚囝囝是因为这个!”

“红梅!”

这种时候自家老婆跟四弟撞到一块儿,就是徐泽清也只有头疼的份儿。

攥着罗红梅的手,示意她事情交给他解决,徐泽清面无表情地看着从地上起来的徐泽如:“家法你不必领,我没办法成全你们,你先去妈那儿吧。”

“我今天来……”徐泽如僵硬地扯起唇角,缓慢而执着地扯出一抹微笑,隐隐带着伤痛与莫名的快意看向满眼疲惫的徐泽清和恨不得择人而噬的罗红梅,“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求得你的成全……”

“毕竟,这种事情无论是谁,一时间都接受不了。”

“我今天来,只是来带囝囝走。”

“你可以不成全我们,但不能把我们分开。”

“我相信,只要我们过得幸福,总有一天你会接受。”

“徐泽如,你给我滚!”罗红梅脸色被气得煞白,指着门口压抑着声音愤声怒斥,“囝囝不会跟你走。”

“大嫂……”多少年了,第一次如此诚心地唤出这个称呼,对着那张已然被岁月刻上了无数痕迹的脸,徐泽如温润地笑着,“囝囝会不会跟我走,你说不了算的。”

书房的门反锁着,窗户没有,他卧室的门也没有。

客厅里果碟落地的声音传入书房之后,安安分分在里面听小棉袄电台转播的徐远南利落地翻过窗户,爬进自己的卧室,拉开了自己房门。

父亲的疲惫,母亲的愤怒,还有小叔那份从容背后掩藏着的紧张,那青色胡茬镌刻出来的,三天飞行两万两千公里的奔波。

他想对父亲说,爸爸,求您成全我们。

他想对母亲说,对不起,您别气,我用私房钱给你买你最爱的羊毛披肩。

他更想抱住小叔,对他说,能在此时此地看见你,我真高兴。

他还想……

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憋得他心底的小神兽们都发了疯,却没能发出半点儿声音。

唇翕动着,眼泪不争气的从眼角滑落,徐远南定定地看着客厅里那一片的狼藉:“爸爸,妈妈……”

得到了父母的视线,却再难说出接下来的话。

手掌早已在腿侧蜷成了拳,徐远南垂下眼,避开父亲失望的视线,避开母亲愤怒悲伤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向徐泽如。

久违的拥抱让他无比安心,紧紧抱着徐泽如的腰,深呼了一口早已习惯如空气般的气息,弯起湿润细长的眼,哑着嗓子低声问:“小叔,带我走吗?”

“只要你愿意。”温柔地轻啄了一下徐远南的眼尾,徐泽如拿起沙发上的外套仔仔细细地给徐远南穿好,抬眼歉意地看了一眼徐泽清,拉着徐远南的手走向门口,“叔就带你回家。”

“囝囝!”那两只紧牵在一起的手刺的她眼生疼,罗红梅挣着徐泽清地手,破声喊道,“你当他真喜欢你?他勾搭你就是为了报复妈妈……”

“你别犯傻,回来!”

向来优雅贤淑的母亲发出这种近乎声嘶力竭的声音,徐远南身形一顿,咬着下唇沉默了片刻,愈发攥紧了与他交握那只手:“妈妈,对不起,就算他一直在骗我,我也要儍上一回才能甘心。”

☆、上聘礼

一扇门,隔断了内外两个世界。

听着门内隐约可闻的哭声,徐远南僵在门外笑得像哭。

虽然倔强地极力掩饰着,可他家宝贝侄子的演技显然不怎么过关。

眼底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愧疚,勉强扯成僵硬弧度的唇角,攥得他手指发疼的手,无一不扯动着他那堪称冷硬的神经,硬是扯出了满腹的心疼与不忍。

不忍看徐远南为了他这般为难,徐泽如拢紧手指,无声地回以同样的力道,紧握着徐远南的左手把人拉进怀里,徐泽如抬起左手,心疼地抚着徐远南的后颈,揣着抛弃他多年的忐忑,极力保持着的语调平静低声道:“如果后悔了,就开门进去,不管怎么着,叔总不会怪你。”

明明是体贴到了极致的表态,他却一点都不想听。

比起这份体贴的纵容,他宁愿听他家小叔跟他说:“走吧,这个家不要你,叔要你。”

或者,什么都不说,只是干脆地带他走也好……

无声地张开嘴,连着薄薄的羊绒衣含住徐泽如的肩头肉,徐远南以近乎倾尽全力的一口代替了言语上的回答。

“嘶!”徐泽如嘶啦着凉气,却怎么也止不住自眼底蔓延而出的笑意,松下了不自觉紧绷了两天的神经,旋即便恢复了本性,“怎么,才大半个月不见就长了一岁,不属猪改属狗了?”

“滚蛋!”恼怒地磨了磨牙才算解了气,松了力道以一副睥睨姿态挑眉睨视徐泽如,本打算兴师问罪,可目光触及轻烟色羊绒衣上那夹杂着血迹的水痕,徐远南又十分不争气地抛开了兴师问罪的心思,低下头,心疼地亲着险些被他咬断线的地方,反抱住徐泽如的腰,拢紧手臂闷闷地抱怨,“咬死你算了!”

“嗯。”明明相拥着,思念却更加浓烈,用侧脸轻柔地蹭着徐远南的耳侧,徐泽如耐着就此吻上去的冲动,低声调笑,“下次再咬提前招呼一声……”

“叔脱光了给你咬,嗯?”

“……”妈蛋的,老流氓!这么悲伤的时候你色/诱老子是要闹哪样啊?

粗神经的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管那份愧疚是否退了个干净,至少表面上徐远南又成了他平时那副二兮兮的猥琐揍性,“你脱!”

“老子现在就想咬!”

“呵!”足以引以为豪的自制力成功破表,徐泽如情不自禁地在徐远南颈侧狠狠亲了一口,抱着徐远南,推着他挪向电梯间,边走边意味深长地暧昧低笑,“等回家叔脱光了让你咬个够。”

“……”尼玛怎么越说越不正经了,让人好菊紧有木有的!

“囝囝乖,别闹啊……”松开暧昧的拥抱,改成正常亲昵叔侄那般搭着徐远南的肩膀等着电梯开门。

运气不错,电梯里空无一人,徐泽如不自觉地拢紧搭在徐远南肩头的手臂,强力克制着被他镇压在心底的深切思念与渴求,不着痕迹地凝视着徐远南映在光滑的电梯壁上的影子,坏心眼地逗弄挑着眼尾眼神上挑的侄子,“喜欢人多的地方的话,叔跟你去熟人少的地方玩,你家门口真不合适,嗯?”

“你真是……”再多的小忧伤也禁不住恨不得被他心底的小神兽们封成男神的小叔色/诱加调戏,徐远南无奈又隐含着幸福地抱怨完,转过脸认真地看着徐泽如的侧脸,“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其实……”

“呦!远南这是要出去啊?”

后面的话被新进电梯的楼下阿姨截在了嘴里,笑着跟楼下阿姨打过招呼,徐远南摸出徐泽如的手机,开始编辑短信——

其实,从明知道你是我小叔还决定勾搭你那天开始,我就预想过无数回被爸爸妈妈知道我们的事情之后的情景……

说真的,现在这状况可比我预想过的所有的场景都好的多了。

你看,爸爸虽然反对,但始终没暴力我,别说动家法,就是小棉袄给我送吃送喝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我就是没想到……

没想到妈妈会反应这么激烈,听妈妈最后那话的意思,你跟我妈妈之间似乎还藏着一堆陈年旧怨来着

徐泽如同志,你不该向组织坦白一下你的过去么?

领导,我坦白……

笑着拿过手机,才按了五个字电梯就到了一楼,徐泽如耸肩,把手机递回徐远南手里,看了眼徐远南脚上的拖鞋:“外边冷,你在里边等着我,我去把车开过来,等车到门口你再出去,嗯?”

“等等……”拽住徐泽如的胳膊,徐远南往下扒着外套,“知道外边冷你还穿这个出去?”

“叔抗冻……”强势地把衣襟重新拽到一起,徐泽如揉了把徐远南的头顶,笑道,“而且也不远,你穿着吧。”

“那也不行啊,就算你抗冻可你也两三天没睡好了吧?我跟你说,你现在是老子的人,疲劳驾驶想也不要想,车钥匙给我。”

“是是是,我就把车开到门口还不行?”

说完,不容徐远南继续阻拦,徐泽如含着笑闪身出了楼宇门。

从30号晚上九点二十五分到现在的四十四个小时里,徐泽如至少有二十四小时是在天上飞着的,下了飞机又开了一个小时的车赶回信都,气都没喘匀就按响了徐远南家的门铃,说不累那是矫情。

所以,把车开到楼门前边之后,徐泽如自觉地坐到了副驾驶位置上,把驾驶位让给了徐远南。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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