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强:扛着板砖搞对象作者:玄楼重霄
第11节
“喔。”
王巍不再说话,寻思着鬼节让那帮人在林子里自生自灭,也解了他的气。运河上的夜开始安静起来,王巍听见浆一下一下划着河水,心里忽然变得很平静。过了一会儿,胖子跟四眼儿也不再聒噪,开始轻声打起鼾来,王巍眯上眼睛:“今天是鬼节,是不是鬼门关要打开啊?你说她要是溜出来,我是不是就能见着她了?”
秦晋偏头看了王巍一眼:“这条北运河就连着鬼门关,鬼节子时顺流而下,能到冥河。”说着,发现王巍要起身,伸手按他一下:“别瞎折腾,那地儿你进不去。”
划船的老头侧脸看了一眼这俩人,估计也觉着他们神神叨叨的,一使劲儿,船划的快了些。王巍不死心,转而去问那老头:“船老大,你在这条河上渡船这么多年了,就没看见过鬼门打开?”
老头使劲儿划一下:“老头子活了几十年什么没见过,见了怎么样,不见又怎么样?万物自有他的轨迹,强求不来,总要顺其自然……”
王巍皱皱眉,觉得这老头子说话太欠抽,还没来得及反驳呢,老人家又开口:“你看看河水里,你的缘分来了。”
王巍一愣,赶紧撑着身子起来,忽然看见远处河面上似乎飘着白色的河灯,老船家把船摇到一侧让路,那些河灯就顺着一边儿飘过来,到了近前王巍才看清是一艘艘小木船,船头放着一盏莲花灯。
这船不是空的,每艘船上都躺着一个人,王巍看不见人,却能看见模模糊糊漂浮在河灯上头的魂。
“这是送他们往生呢……”船老大低声一句,王巍愣愣地看,忽然把在船舷上的手被轻抚了一下,王巍一怔,看见一艘小船擦着他们的船慢慢飘过,上面坐着一个温婉的女人。
“姨妈!”王巍失声喊出来。
姨妈抚着他的手,跟他点头,面容安详,带着一丝温暖的笑意。王巍伸手去抓,却只感到魂魄的凉意,抓不住实体,他张张嘴,有千言万语噎在喉咙里,竟然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姨妈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一个劲儿在点头。
“妈……”王巍喊了一个字,泣不成声。
她姨妈笑了一下,船飘得太远,已经够不着王巍的手,王巍疾步朝船头跑,伸手去拉,可是什么也拉不到,眼睁睁看着他姨妈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船老大叹了一口气,秦晋走上前去,站在王巍旁边:“进了鬼门关,过冥河,冥河上是一道奈何桥,桥头一碗孟婆汤,她会忘记这辈子,重新投胎。”秦晋伸手把王巍死死扣在船舷上的手指头一根一根的掰开:“你可以放手了。”
王巍还沉浸在悲凉的情绪中,一时间缓不过来,河道里船只飘没了,剩下全是白色的河灯,王巍不经意地一瞥,发现这些河灯里都画着人像还注了名字。
“这是……”王巍一愣,在里头发现了靳海东跟四眼儿的灯,白色的蜡烛火焰烧得极旺,一转眼就晃过去了。
“火焰代表着生命力,蜡烛的长短是寿命。”秦晋解释一句,拉了王巍一下:“这个看多了会折寿。”
王巍还是忍不住好奇,视线一晃,他恍惚看见了自己的名字,立刻探头过去,忽然眼睛上被谁的手掌覆住,王巍急了:“秦晋你松开。”
“巍子,你困了。”耳边有人低声提醒,王巍当即脑袋发沉,秦晋伸手一带,他就倒在秦晋怀里睡着了。秦晋抬起头,警惕地看着那个忽然过来蒙上王巍眼睛的船家。
“我也是第一次看见这小子的灯。”老人家面容复杂,看着河里那盏属于王巍的莲花灯——上头放着一根奇高的蜡烛,但是烛引却没有点上火。
“我以为你死了。”秦晋瞥一眼莲花灯,接着盯着老人家的眼睛看。
“老头子不死,怎么到这里渡船?”老人家笑了笑,伸手摸摸王巍的头,叹了口气:“我早就知道这孩子不一般,不过现在也管不得了。”
秦晋没接话,老人家看了他一眼:“你叫秦晋是吧?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河里可从来没飘过你的河灯!”
秦晋没想到老头子会说这么一句话,当即也愣住了,老人家看他这副表情,笑一下:“看来,老头子真是言多语失啊……”
“你知道什么?”秦晋追问。
老人家使劲儿撑了一下船,船底上下晃动一下,从一扇立在水上的玄色铁门里钻出来:“鬼门要关了——”话音没落,船身猛地晃起来,秦晋感觉被什么撞了一下,扭头看见他们的船跟一条空船挨在一起。
“回吧!”
老头子呵斥一声,秦晋好像双腿不受自己控制,抱着王巍就跌入空船里,再一转眼,胖子跟四眼儿也纷纷摔进来。水波声哗啦哗啦,他们的船开始往反方向飘。老人家一撑浆,他的船顺着来路返回,过了那道铁门。
秦晋这才意识到,刚才他们行驶的水道哪里是北运河,分明就是鬼门里的冥河!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只有树叶在沙沙响……夜色多么好,令人心神往,多么幽静的晚上……”
老头子撑着船远去,河面上是他悠扬的歌声,王巍皱了一下眉,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秦晋:“我好像听见爷爷在唱歌,就那个《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秦晋朝着鬼门看去,玄色铁门已经开始关闭,王巍奇怪的顺着秦晋的目光看,河面上一片平静,什么都没有。
“秦晋你看什么呢?”王巍皱眉。
秦晋转脸看他,表情有点愣怔,王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小子发什么呆呢?”
“王巍,你阳眼开了!”
“啊?”王巍一愣:“是哈!”
秦晋看他太高兴,后半句还是咽下去没说——阳眼是开了,阴阳又闭上了。秦晋扭过头,鬼门轰然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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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一直在加班,回家太晚了,都来不及更新了,唉……
35决裂
王巍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体力这么好的人,明明那天在桃花堤觉得自己身体快要被折腾垮掉,却在回来之后的半个月里,神奇的康复了。胖子说,他没残废简直是个奇迹,王巍虽然嘴上说那是自己平时行善积德,好人好报,可心里也犯嘀咕,不知道这种恢复力算不算好事。
“巍子,听说了么?那几群杂碎从桃花堤回来精神就有点不正常,姓赵那个娘们儿让人给送的精神病院了!”胖子抱着一大西瓜进屋,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菜刀:“我胖子现在发现老话儿说的真他妈有道理,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去你妈的——”王巍一踹脚,飞出去拖鞋砍他,眼神儿往院儿里扫了扫:“东子来了?”
姚岑一个礼拜之前就养的差不多让靳海东给接走了,这小子没人好探望,一时也找不着借口过来,这回王巍受伤倒是又让他抓着机会了。
“他非要来看看你,还他妈不敢进来,这小子怂的!”胖子观察着王巍的脸色,看他没什么表情,赶紧趁热打铁:“要不,我让他进来?他爸关系给他找好了,这小子明天就参军去……”
这时候秦晋从外头进来,浑身汗津津的,看见桌上有个西瓜,拿出菜刀就切了,挑一块儿呼呼啃。
“嘿!你到不客气!”王巍一愣,啪啪拍桌子:“受累您稍微对这西瓜的主人表示一下尊敬行么?”
秦晋斜一眼王巍,噗噗吐出几个西瓜子儿,王巍气乐了,冲着胖子嚷嚷:“赶紧赶紧,让送西瓜那孙子进来看看,他费劲心思送来的东西让谁吃了!”
胖子一看有戏,嘿嘿乐了,扯着嗓子就喊靳海东,那小子进来的时候,脚底下跟要踩雷似的,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巍子”。
“我听说你让人扎了,严重么?”
“操!胖子你不能跟别人说我点好?一辈子就怂了这么一回,全他妈让你给我宣扬的满城风雨了!”王巍厥的胖子一句,斜一眼靳海东——从来都拿下巴颏儿看人的皇太子今儿跟亡国奴似的,王巍忽然觉着自己特像作威作福的地主阶级,这靳海东整个儿一受压迫的贫下中农……
“东子,我现在特他妈想抽你,知道么?”王巍走的靳海东跟前儿,恶狠狠瞪着他,靳海东一抿嘴,表情那叫一扭曲,王巍哼一声,一把抓起来靳海东的领子:“操——我就他妈看不得你现在这副怂样!跟谁装孙子呢!窝囊劲儿!”
靳海东抬头一愣,王巍一个耳刮子甩过去:“还手!”
“巍子你干嘛呢!”胖子一愣,要上去拉架,秦晋拽住他:“让他们打。”
“秦晋你有病吧……”胖子话没说完,就让秦晋拿角儿西瓜塞得嘴里,他瞪眼,秦晋也不看他,就抱着肩膀看王巍玩命儿激靳海东:“打完两清。”他扯了扯嘴角。
呼——
王巍把靳海东推的地上,抡拳给他肚子一下:“你bk的还手!”
靳海东闷声挨了几下,实在受不住,吼了一嗓子,跟王巍滚在一起,混打起来。
王巍他们生活的这个时代,政治是生命的主旋律,信仰太真,真心却太假,除了眼下这拳头,以及砸下去之后这切腹的痛,亲情、爱情、友情都来得太虚,太飘渺,就像桃花堤那浪漫的花香,越美好,反而越抓不住。
王巍相信情吗?那东西,有时候真还不如他握住的一对拳头,还不如这一身蛮力让他觉得安全。
咣咣几拳下去,他跟东子的交情,也就这么完了。
他们这帮人因为共同的背景走到一起,早晚也会因为时代分配给他们各自不同的命运而分道扬镳。酒席总会散场的,只不过,他跟东子散的早一些。
一场架干完,都痛快点,谁也不欠谁,谁也别墨迹谁,谁他妈的也别留恋……
“咱俩清了,滚吧!”王巍从地上爬起来,抹一把鼻子底下的血:“看住了你女人,别他妈让我再看见添堵!”
“放心,我东子这辈子不会再欠你情!”靳海东伤的更重,站起来晃了一下,扭身走了。
胖子看得直愣:“巍子你也太狠了吧,现在他整个儿一打架斗殴的不良分子,明天去报道还不得让人给退回来!”说着,忽然反应过来:“操!巍子你故意的吧!”
“怎么着,胖爷你正气病犯了,看不过去了?”王巍挑了一下眼眉:“我王巍就他妈一睚眦必报的小人,你今儿第一天发现么?”
“操——”胖子啐了一口:“我就他妈的跟夹缝里求生存……”
王巍哼了一声,发现秦晋一直瞅着他,跟着就瞪了秦晋一眼,有点威胁的意思。
“你今天不去看坟地?”胖子蹭了个晚饭,屁颠屁颠走了,王巍跟水管子底下刷碗,奇怪今天秦晋怎么没动静。
“打算怎么办?”秦晋坐的板凳儿上,抬眼看着王巍。
“什么怎么办?”王巍扭过头,水龙头哗哗地开着,跨栏背心上溅湿了一大片。
秦晋站起来,打了个唿哨,天罡跟地煞摇头摆尾地跑过来,他蹲□子拿手挨个拍拍:“我都看见了。”
王巍皱了一下眉,心说这小子眼就真这么尖,那天自己被姚岑他爸威胁的时候,明明秦晋在屋里睡的死,而且他还特意拽着姚岑他爸换了个僻静地方……
“得了,我也没打算瞒你。”王巍关了水龙头,一屁股坐在池子边上:“这一拨儿下放我已经榜上有名了,陕西。听说姨夫在那关牛棚,我去了正好有个照应。”说着,王巍警告秦晋一句:“这事儿,你别告诉胖子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