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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宜看着面前的折子一扬手,立刻有人撤下去,在他的权势和严苛下,几乎所有人都在他面前显得小心翼翼。
两个近侍等人退下后,才禀告说在皇城附近有人窥见了萧鉴的行踪。
李宜盯着十年如一日的宫殿顶,四周的雕饰近乎精致,他问:“就他一个人?”
近侍:“……还有尤蚩王。”
李宜心想萧鉴一定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他撑着下巴,宫人通传说皇后在外面侯着,易云早已把头上的纱给摘了,乌黑的发束盘成了燕国妇人的发髻,端庄绮丽的,她给李宜送了清心的汤,话犹犹豫豫在嘴边,还是温柔地询问李宜今夜要宿在她的宫里吗?
李宜身子微微往后仰,他说好。
易云露出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李宜的笑也未达眼底。
他们紧挨着,胳膊碰着胳膊,却从彼此身上感受不到一丝心跳,仿佛阻隔着无数的岸。
属于女子的清香近了,李宜突然有些窒息,他贸然开口道:“萧鉴带着庞蕴出现在了皇城。”
易云舀了一碗盅里的汤,额前一侧的头发突然飘下来,她小心翼翼地别在耳后:“陛下要去看看他们吗?”
李宜说突然道:“朕这个做哥哥的有什么对不住他,真心话,我们这些年的牺牲,忍辱只有我们自己懂,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我能给他至高无上的权利和荣耀,朕可以跟他共享江山,他却什么都不要也要去见那个人,为什么?”
李宜死盯着易云,她慢慢地将白瓷碗推到了他面前:“那一定是萧公子认为那个人对他来说,比陛下口中的权势和荣耀更为重要。”
李宜突然握着她的手:“就像你爱你那个侍卫,狠心将他赶走却仍旧选择嫁给我是吗?”
易云不说话,李宜不得不松手,直到过了很久,她才缓声道:“我的母国和子民比一切都重要。”
白瓷碗被扫在地上,溅起一地碎屑。
南山林里。
谬姲从地上捡起一颗板栗,捡起来胡乱包在锦帕里,然后站起来,对着在庞蕴身边碎碎念的萧鉴就开始道:“爹爹,谬姲捡到了一个宝贝,送给你。”
萧鉴愣愣看着她,谬姲冲他招招手,萧鉴认命地蹲下去,向着她伸出手。
萧鉴盯着那一团东西看了半天,然后伸出手去碰,刚碰上就觉得不对劲,一打开帕子原来是个板栗。
谬姲像只兔子一样逃开,嘴里嚷着爹爹上当了。
萧鉴这边将板栗抛在一边,回头就眼睛就耷下来了,举着自己净白的手指对着庞蕴道:“那些刺扎得我手好疼。”
庞蕴看着握在手心里温热的手指,指甲剪得有些短,指节圆润,只是红了一点,庞蕴飞快地在他那处碰了一下。
萧鉴看着他的动作,不满意地道:“怎么碰一碰就完事了,上次谬姲摔倒了,你可是把她手指头又吹……”
庞蕴并没有顺着他,而是说他幼稚。
萧鉴不依不饶想指责他偏心的行径,庞蕴只是看着他笑。
他们越往前走,萧鉴就已经笑不出啦,后来到了一座座坟墓面前。
庞蕴目光扫过那碑上的名字,尝试着和记忆中的人对上,萧鉴早就没话了,他掀开衣袍跪在了地上,喊一声“谬姲”,她扭头看了一样庞蕴,庞蕴点点头,小姑娘也跪了下来。
庞蕴让人摆上祭品,拿起一把壶,在萧父的排位上浇了一圈。
他们祭拜了萧家人,回到下榻的驿站,便有宫人等在那里,见了萧鉴还是脱口而出一声王爷,说完又抽自己的嘴说惯的臭毛病,庞蕴悠闲地看着李宜的人耍这些把戏,终是握住萧鉴的手:“这里没有你口中的王爷,只有我尤蚩的王夫。”
那宫人看着面前的庞蕴,情不自禁地又看了一样萧鉴,却见他们王爷没有丝毫反抗,眼中还有一抹羞涩的肯定,活像受了某种鼓舞,馋渴似地盯着人家,像只等待投喂的大狗。
宫人不由地嘴角抽了抽,只好说着陛下有请。
庞蕴很痛快地点了头,他多年之后再穿过那长长的宫墙,才发觉燕国皇宫已经变了好些模样,可能是怀念,也可能是惘然,他看着面前的萧鉴,猛地伸手去捏了一下他的脸。
原本正在跟谬姲玩缠绳的萧鉴捂着他的脸,茫然地看着庞蕴:“……你要是不想看见李宜,我们就离开,其实他不是我哥的话我也挺烦他的。”
庞蕴使了个颜色,萧鉴把女儿抱在怀里,捂住她的眼睛,谬姲拍着手掌:“父王,我这次数多少个数,谬姲想要刚才在街边看见的糖葫芦。”
“好,那你在心里一定要数到一百下。”
庞蕴冲着萧鉴招招手,然后又轻轻捏住了他的脸:“知道吗?我很早就想这样做了?”
萧鉴的唇擦过庞蕴的手指,他问:“什么时候?”
庞蕴说:“你还记得你那个时候生辰,提着一篮子的糖,正好也放了几颗到我的手里,你那个时候长得跟白玉团子似的,我那个时候就在想要是捏在手里是什么
', ' ')('感觉?”
萧鉴用仅有的一只握住庞蕴的手,他说:“让你摸个够。”
他们下车的时候,两个人的唇色都是呈现一种暧昧的红。
李宜见了他们,看见萧鉴牵着的谬姲也是一愣,他没张扬要大摆宴席,而是难得像是以前一样让人弄了一桌家宴。
可他哪里吃得下,两国的帝王如此坐了这样一桌,萧鉴说李行慧生下的世子长得很像她,李宜听见妹妹的名字脸上柔软了一会,就听见谬姲叫着萧鉴爹爹也就罢了,又看见他在一个劲给庞蕴夹菜,口头上又被庞蕴嘲讽了几句之后,看着人家一家三口亲亲热热。
撂筷子的边缘,易云抚上了他的手,李宜愣了愣,捏紧了筷子,只听易云出声:“你们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们你们会来燕国。”
庞蕴稳稳当当地开口道:“我们只是路过本打算祭奠一下萧家的长辈就走,没打算兴师动众。”
李宜细琢磨,萧鉴在一旁一声不吭,在他眼里萧鉴就跟当初自己父皇后宫里那些没有地位的妃子一般,等用完饭,谬姲想要去看池塘的金鱼,萧鉴在一旁看护着。
庞蕴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两人,身后的李宜突然开口道:“我会给尤蚩送上聘礼的。”
李宜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庞蕴转过身看他:“聘礼?”
而李宜却把这话当成是不满意,他心里不由怒骂萧鉴一天净干出这样寡廉鲜耻的事,他跟庞蕴从以前就不对付,纯是出于对萧鉴还有最后一丝兄弟情,才能这么平和地站在一起。
“我会用嫁公主的规格,你当初在从阳时承诺过我将萧鉴带走,就不会跟我争夺从阳的宝库,两国的邦交也会维持下去,我不可能把他的腿打断不去找你,而且你也……现在不是我破坏协定,如果,如果,我说你有一天厌烦了他,别对他太狠,把他赶走就行,他如果哭哭啼啼,我自己来领人,他这个人虽然从小就喜欢用点小手段来跟我争宠,也废物得紧……可是……很多事他是被推着走的……他没什么野心,不会觊觎他不该得的东西,你就……我跟你道歉,那个时候不懂事,干了很多蠢事,可当初他护着你没少忤逆我。”
庞蕴嘴角露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这大概是李宜生平头一次说这种话:“不需要。”
“你说什么?”
庞蕴摇头:“你觉得当初我让你们拿走从阳宝库仅仅是因为我蠢,我懒得跟你争吗?我带兵了,只等我一声令下,你们都跑不掉,若是真的抢,你以为我会失手吗?”
“你什么意思?”
庞蕴看着李宜,语气说不出的倨傲:“我那是送给萧鉴报仇的,你……只不过是沾了的光罢了,他不是废物,若不是他拉着你,你早就起死了。”
李宜目光中隐隐有怒火,庞蕴根本不稀罕搭理他。
“你的意思现在的这一切,是你拱手送给我的。”
庞蕴:“不是吗?”
他掠过视线,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萧鉴和谬姲,马上又扫回来:“你将萧鉴托付给我怎么回事?你配说这种话吗?几年前你便逼迫着他回来送死而已,真以为没人懂你是怎么想的吗?你觉得我会为了他出手,却没料到他会用鱼死网破来跟我决裂一个人回来面对吧,萧鉴若不是命大早就死了。”
李宜的脸凝固了,动了动,把拳头捏紧了:“他姓萧,那都是他该面对的!我如何逼迫他了?”
庞蕴:“所以我从未拦着他,易地而处我知道自己没办法做得更好,可是人都是自私的,我看不得他被拉扯,看着他手上沾血,我很痛心。”
李宜看着他,突然倦怠地看着他:“当初他傻傻要和你走,是我告的秘,当时隔着门板,他哭着告诉我可能有点喜欢你……那个时候我错了,我就应该让他跟你走的。”
庞蕴二话不说就走,他握着萧鉴的手腕,谬姲被萧鉴抱在怀里。
“怎么这么突然要走。”
庞蕴说:“我不喜欢燕国皇宫。”
这时后头有人叫:“萧鉴,他若是不要你,就滚回来!”
萧鉴回头看了一眼李宜,他看着庞蕴道:“我们走吧。”
第二日他们就踏上了旅途。
“会舍不得吗?”
萧鉴摇摇头,他握住庞蕴的手:“我一定会找到神医的。”
庞蕴并不怕死:“若是找不到也没关系……够我活的了,若真有那一日,你不要跟我离开,看着谬姲长大,还有我长姐那里,不要去打扰她,让她过些平静的日子就够了。”
萧鉴瞪着他,一双眼红彤彤的,掉下泪来:“你安排好一切,怎么对我那么狠心,你还是记恨着我的吧,恨不得我们死后都不能相见。”
庞蕴见他气得脸红,急得眼泪停不下来,捂住了他的嘴:“闭嘴,别把谬姲吵醒了,你怎么那么烦啊,你看我现在活蹦乱跳的样子像是要死的样子吗?”
萧鉴点头,庞蕴这会刚一松开他。
“可是……唔……”
“没可是,闭嘴啊。”
“
', ' ')('哦,你好凶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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