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苍苍,神情呆滞的老人睁着一双浑浊的眼怔怔地望着不知哪一处,任涂昀文再是如何苦苦叫唤,也没有丝毫回应。
两天后的深夜,老人静静地离去。
自始自终,老人家都没有清醒过来,答应一声或者哪怕是看一眼涂昀文。
涂昀文在宾馆里蒙着被子恸哭。
言笑坐在床沿,看着不断抖动的被团,听着那声声压抑得让人快要窒息了的哭声。
言笑慢慢弯下身,上身轻轻搭在隆起的被子上,展开双臂,抱住那团被子。
被子下的身体抖得更厉害。
“阿笑!”被子被猛地掀开,被下的人顶着一头凌乱的黑发和一双泡在泪水里的红通通的眼睛狠狠抱住了言笑。
肩头不一会儿便湿透了,湿热的水渍不断渗透单薄的布料沾染上她的肌肤,言笑的双手环着涂昀文,安安静静地听他在她耳边语无伦次地诉说着。
没有条理,又反反复复是那些自责的词汇,但言笑也大概体会到涂昀文的悲伤,还有悲伤背后那份难言的沉重。
虽是不大可能,但还是隐隐担心着涂昀文又被禁止出现在葬礼上,还好,涂昀文的家人没离谱到这种地步。
言笑纠结了一阵子,最终叹了口气,还是去翻找出一件素色上衣穿上。涂昀文呆呆地站在门旁,言笑走过去,轻搂住他,也没什幺言语能安慰的,她在他干燥起皮了的唇上吻了吻。
涂昀文伸手紧紧搂住她,往怀里很用力地压了压后松开手:“阿笑,谢谢。”涂昀文的声音嘶哑不堪,这几天他一点也不好过,言笑都看在眼里。
“要不要喝口水?”
“不了。”涂昀文摇了摇头,“我们走吧。”
言笑看着他,还是不忍心地抬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昀文,你还有我呢。”
涂昀文眼一红,他别开脸,下巴微抬,言笑听他用力地吸了两口气,“走吧。”涂昀文扭开门把先走了出去。
望着他清瘦的背影,言笑静立片刻,返身关上房门,在涂昀文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涂昀文在电梯前停下,言笑走上前,右手穿过涂昀文的臂弯,与涂昀文的左手手心对着手心,五指相扣,头微倾靠在他的肩头,温顺地依偎在涂昀文身侧。
老人家逾百岁过世,家族亦是极为兴旺,所以这葬礼便是名副其实的喜丧。可即使是如此,涂老爷子的葬礼也是未免太过隆重了,是远超过言笑所能想象的庞大而热闹的场面。
往来熙攘俱是笑容满面,言笑站在僻静的角落,望着隔了一段距离的涂昀文。
那张漂亮的脸苍白得让人心疼,他的周围明明都是他至亲的人,可那清瘦的身影,却显得那样无助伶仃。
两个年轻的男人走近,站在了涂昀文面前,言笑的视线倏地从涂昀文身上收回,她往阴影里又避进去些许。
“你先回去吧。”
言笑担心地看着涂昀文,“你……”后面的话却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去,她沉默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记得吃点东西。”言笑走之前又叮嘱了一遍。
已经走出了几步,言笑又回了头:“我在宾馆等你。”
涂昀文露出了这几日来唯一的笑容,虽然非常的淡,但言笑却因为这个淡得都可以说不上是笑的笑容,心下宽了不是那幺一点半点。言笑终于是有些放心地出了涂家大门。
“你在看什幺?”非常俊美的一张脸,凑近,难掩好奇地朝对方方才望了许久的方向望过去。
“啊。”被询问的男人转过头,耳上莹白剔透的耳钉闪过一道明丽的光芒,男人的眉眼微弯,清浅一笑,“小叔……”男人突然停住,想到什幺一般,又是一笑,真是相当好看的笑容,“不,没什幺。”唇边笑意未消,男人轻轻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