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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归于尘土,溺于深海。是无意识之后的一片黑暗和混沌。
当感知回归的一刹那,就好像一双手突然而至,用尽全部力气将自己拉了出来,几乎不留任何反应的时间。
边越猛得睁开了眼,心脏像处于失重的状态又骤然落地,惹得他只能依靠喘息平复。
眼前是纯白色的天花板,床角竖立着打吊瓶的铁杆,鼻间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
明明上一秒的记忆还停留在释放精神体,为什么,他现在就躺在了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赢了吗?
午休时间,纪南和吴凝他们正坐在饭堂一角。夹起一块鱼还没入口,通讯机传来了声音。
是医院打来的。
当纪南接听的时候,吴凝他们还在一边聊着梁玉的处罚通告。
“所以就是下调到基础教官?”
“这罚得也不重吧,我还以为会直接降级。”
“开什么玩笑,梁玉好歹战斗力在那里。他和许微是双A啊,以后肯定...”
话未说完,在纪南端着一口未吃的餐盘起身时,众人都住口望向了他。
“不吃了?”吴凝剑眉星目的,看着纪南皱了下眉,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他醒了?”
纪南嗯了声,转身的时候说的话听不出情绪,
“我去接他。”
“身体怎么样?”
对接的人是在军校声誉极高的护士长,一双温柔水灵的大眼睛,只是和她对视,都能感受到淡淡安抚感。
她是薰衣草的精神体。
汪舒怡难得叹了口气,将人拉到了自己办公室。S级精神者的感知很敏锐,她怕边越听到什么,再受到刺激。
关上门的那刻,走廊的纷杂尽数隔绝。汪舒怡拿过办公桌上的检测报告递了过去,
“这是他身体的各项指标检测,全都很正常。估计现在出去拉练一趟都没问题。”
“嗯。”纪南垂眸一页页翻着,“辛苦护士长。”
“纪南...”
“怎么了?”抬眼,正好和那双美艳的眼睛撞在一起,里面那种情绪,看着像心疼。
“你看到的这些,都是他本身身体素质带来的。我知道你们发生的事情,我作为契子,知道刚完成结契后醒来的那种感觉。就像,把自己一半的精神力撕裂开,分出去了。你能懂吗?”
纪南没吭声,他知道汪舒怡也不需要他回答。只听她继续说下去,
“我当时哭了整整三天。但是边越他,太正常了。无论从他的性格来说,还是精神力的强度,他的那种感觉都应该比我更强烈才对。但是,太正常了...”
纪南皱了下眉,他确实以为来接人,就意味着他们会打一架。边越那么争强好胜的一个人,相较于哭泣,更可能是诉诸为暴力。
纪南合上检测报告,垂了眸,“带我去看看他吧。”
房门推开,本望着窗外的男生转过了头。纪南注意到了,他看到自己的时候,身形轻轻抖了下。
很细微的反应,估计汪舒怡看不见。
“边越,已经躺了一个月了,该回去上课咯。”
男生移开了目光,望向朝自己走来的护士长,嘴角勾了下,“一个月啊,要落下好多课了。”
汪舒怡微微垫着脚,帮他拆着挂瓶,笑道,
“每个人都会经历这遭的,一个月的时间,不亏啦。”
纪南也走过来了。边越微微低头看着洁白的床单,有意避开了他的目光,嗯了声,
“护士长,我想问个问题。”
汪舒怡已经将吊瓶拆到了旁边的小推车上,笑得明丽,和方才纪南说话时截然不同,
“想问就问啊,我不收钱的。”
边越攥紧了一下床单,又松开了。他闻到那类似雨后森林的淡淡气息在自己床前,伴随而来的是纪南投下的阴影。一小部分和自己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我想问,为什么我的眼睛还是棕色的。不是契子会变成茶色吗?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可能没有结契?”
纪南轻轻蹙了下眉。那是当契主听到自己的契子否定自己时,反感愤怒的本能。
当纪南意识到随着情绪轻微的失控,精神力外泄的时候,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边越微微俯下身,伴随着喘息,双手因为突然而至的压迫感,将床单攥得皱起,
“嗯...”
小推车被撞出叮铃声,汪舒怡慌忙扑到病床前半搂住人,抬眼瞪向纪南,之前的温婉荡然无存,
“你干嘛?!你知道这种时候他的精神力是非常脆弱的吗?你应该安抚他,而不是压制!”
其实只是一刹那。纪南不是有意的,他没想到自己的一瞬情绪,也会带来他和边越之间的波动。
这种感觉很恐怖,也很勾人。
那是让人沉迷甚至沦陷的绝对控制。
“是我没控
', ' ')('制好,我先出去。”
“等下!”汪舒怡看边越攥着床单的手松开了,喘息也逐渐平复,遂放开人站了起来。她其实也知道,契主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契子同样是一个过程。
方才自己也有些过激了。遂叹了口气道,
“边越的眼睛没有变色,这件事在刚送来的时候我们就注意到了。但无论从精神力还是生理来说,你们,确实结契了。”
...
“靠。”
边越骂了句,声音很小。但两人还是听到了。
汪舒怡先确定纪南不会再有失控的情况,才看向边越继续道,
“但你是α星球第一个S级的契子,之前也没有案例可以参考。不排除是由于精神力强度的原因。”
话都说到这儿了,汪舒怡哪怕知道会刺痛男生,但只能一鼓作气尽数说完,
“刚结契,契子的状态是很不稳定的。你们生理课应该也学过...契主的精神力和体液,都是能够起到安抚性的。当然不是刚刚你释放的那种精神力。”说着,又瞪了眼纪南,
“我知道你们没有感情基础。就当从头培养吧。一定要切记,如果结契后这段时间没有安抚好,是有可能造成死亡,或者契子终生精神力残缺的。纪南,记住了不?”
汪舒怡见他点了头,才转过目光望向边越,揉了下他的脑袋。哪怕知道自己的精神力是代替不了纪南的,但薰衣草本身具备的安神功效,至少能让男生现在好受些,
“还有你,想开点。心里有事儿就来找我。其实结契后只要两人相处得好,契子的精神力也会得到提升的。你别担心这个。”
边越抬眼看向汪舒怡,想像之前一样对她笑笑。
奈何嘴角停在半勾不勾的地方,动不了了。只能草草嗯了声。
宇宙史的课冗长得有些无聊,因此这节课的课间往往是最热闹的。
提前到课室的人依照自己的小团体分成一拨一拨,聊天打闹的主题也无非那几个。
所以,当这一个月最热门的主角之一走进教室的时候,声音骤然低了下去。
纪南在教室门口停了瞬,偏过头,似乎在等人。
棕发的男生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时候,教室彻底没了声音。
两人看起来明明和从前没有区别,还是那样陌生疏远,带了丝针锋相对。
边越抬眼望向纪南,那感觉好像他只是个挡道的,
“让一下。”
纪南犹豫了一瞬,其实他想把男生带到自己那儿。刚结契的两人通常都会形影不离,也是为了预防契子突然而至的精神力波动。
但对上那双淡漠到不见情绪的棕色瞳眸时,纪南还是侧身让开了。
“阿越?!”
黄晨一双凤眸难得惊异,大波浪长发一甩,眼睁睁看着人走到自己后面一排坐下。
男生拿出课本放在桌上,问得第一句话竟然是,
“我们那次考试输了吗?”
...
黄晨没回答,先往纪南的方向看了眼,正好扫到了他的目光,是投向边越的。
“那次考试不记成绩。”黄晨接着道,“你要不要...和纪南坐?你现在还...”
“不用。话说何威呢?”
“他今天身体不舒服,我帮他记笔记。”
往常这时候,边越觉得自己应该会调笑两句吧。哪怕现在他觉得一点都不好笑,但要演得和之前一样,还是笑着说道,
“你节制点啊,我都要心疼何威了。要不你回去陪他,我帮你们记?”
上扬的眼尾和以往一样褶褶,张扬而耀眼。黄晨想像一个月前一样,笑着骂他单身狗不懂爱情好。
但她再也说不出口。边越已经有伴侣了,他依然不会懂爱情的好。
一个没有经历过喜欢,相恋,被强制结契的契子...
边越看着正常得太不正常了。
黄晨心纠了下,伸手在男生手背轻拍道,“跟我,咱就别装了?”
边越将手抽回了,垂着眸掩了情绪,随手翻开笔记本,
“我没事,真没事。现在还能把你打趴下信不信。”
纪南收回了目光,吴凝在他旁边小声道,
“不愧是边越,都是契子了还跟没事儿一样。不敢想一个月前他把我揍得三天下不了床我靠...”
“少说两句。”纪南翻开笔记本,恰好老师进来了。
吴凝撇了撇嘴,头埋在胳膊里,敲敲瞄着后排的人道,
“真他妈做梦一样,边越也能成我嫂子。”
...
“对了南哥,你们什么时候换宿舍?今晚?”
纪南没抬头,嗯了声。
从今晚开始,他们要同住了。每对契主契子,都是安排在同一间宿舍。
宇宙史的笔记本上难得出现了不该有的随笔。
体液:血液、唾液、精液...
', ' ')('东西军校提前就安排好了。边越只需要回自己房间再简单收拾下。
他东西不多,就打包了几套军服,和一个大胸美女手办。是小绵羊精神体。
纪南只是扫了眼,开口说了他们之间今天的第一句话,
“你有喜欢的人吗?”
男生弯腰收拾的动作停了瞬。没有。
但是一股劲儿拧在那儿了。边越直起身,走向衣柜,
“有啊。你呢?”
“我也有。”但我不确定是不是你。
最后那句话纪南没加,会显得白痴。他对于前生爱人的记忆只剩下了棕色的眼睛。是那种一想到,就会刻骨铭心,像心脏被龙爪狠狠握住,不得呼吸的疼。
他要找到他,这是从有思想以来,他就告诉自己的事。哪怕只凭这一条线索如同大海捞针,哪怕这可能不过是一个幻想...
纪南也要找到那个人。深埋在内心深处的疼痛若想治愈,这是唯一的良药。就算一生都在找寻的路上,也会多少带来一些慰藉。
只是,现在情况变了。
“我会对你负责的。”这是纪南现在想到的唯一的话。
衣柜门砰的一声砸上了,震荡声响彻房间,
“负个屁责。”
声音不大,但很沉。沉得纪南望着男生的背影眯了下眼,听他继续道,
“既然我们都有喜欢的人,那这样。你别碰我,我也不会去求你。你去找你喜欢的人,虽然不能结契,但作为契主也是可以和ta做的。其他我自己能抗住。”
...
纪南没回答,只是弯腰提过男生整理好的包,“收拾好了就走。”
深夜,他们当真只像是睡在一张床上的,室友。
晚风吹起小窗的纱帘,月色自窗外透过为其染就银色。纪南靠着床头,望着那飞舞的轻纱发呆。
边越确实精神力差了很多,嗜睡是一大症状。人靠着墙壁,一挨着枕头,留下句,“我睡了”,就睡了。
想到这儿,纪南有点想笑。是不是猫科动物都这样?
话说,自己其实也不记得结契的情形了。记忆停留在边越猛得朝自己冲过来,然后自己就躺在病床上了。
当时边越就在他隔壁。汪舒怡拿着报告过来,和他说边越的情况不太好。左右手都有骨折,大腿肌肉拉伤,身上大大小小的创口不计其数。这些,以α星球的医疗技术都不是大事。
最重要的,是他精神力几乎为0。再这样下去,他不死也会残废。唯一的方法,就是契主用自己的精神力滋养...
偏过头,看了眼自己花了整整两天救回来的小老虎。
明明平时看着又凶又乖张,睡着的侧颜倒是难得的平静,显得乖巧。
其实对于结契,纪南不知道那算不算得上是记忆,或者说更像残留的感知。
那是极致的快感和满足感。甚至只是想到,就会让自己快速陷落的刺激。
伸手,蹭了下男生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鼻尖。到底,会不会是他呢?
“嗯...”
突然,边越轻轻哼了声,眉头微蹙间原本平稳的呼吸再次变得急促。
精神力波动,已经是他睡着后的第二次了。
纪南眸色一沉,放下了手。像方才一样释放精神力安抚。
“嗯呃...”边越的喘息还是没停,身体战栗着,逐渐蜷缩成一团。这次波动比先前的要猛烈许多。
纪南撑起上半身,加大了释放程度。
他知道汪舒怡说得没错,其实精神力只是一部分。契主和契子之间的肢体触碰,以及体液的交换同样重要。不然结局还是只有一个...
看着男生痛苦蜷缩的身体,这才是边越醒后的第一天。如果他们保持现在的关系,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
纪南思及此,眸色微敛。往男生的方向挪了挪,将缩成一团不住颤栗的人搂在了怀里。
手搭在男生脑袋上揉着,让他们额头相抵,继续加大释放。
边越出汗了,湿意同时沾染了自己。水滴顺着男生额角滑落,挂在了下巴尖。不像热的,估计是疼的。
“边越。”
纪南试探地唤了声,没人回应,只余喘息。
捧着男生的脸侧,微微低头。虽然亲吻的帮助肯定比不上做,但至少会比现在的触碰有用的多。
其实结契的时候应该什么都干过了。毕竟自己唇上的疤留了一个周。但如今意识归拢,他们的关系再次回到普通甚至陌生的同学时,还是透着丝怪异。
那种感觉不是没有欲望,是不愿意被欲望支配。
纪南指侧一遍遍摩挲着人,已经将近一分钟了,长时间的波动对身体的损害极大。
算了,先度过这一次再说。
纪南没有闭眼,甚至眸色中透着一如既往的理智。看着越来越近的眉眼,微微偏过头。其实边越长得很好看,五官帅得张扬但也精致,
', ' ')('经得起细看。
边越说有喜欢的人了。看那个手办,估计是个娇软的女生?毕竟羊入虎口,也很般配...
纪南脑子胡乱转着,当边越灼热的气息和自己交汇,唇几乎还有一分就要碰到的时候,那上扬的眼尾轻轻动了动。
下一秒,纪南疼得哼了声。腿根被人重重踹了一脚,极近的距离被瞬间拉远。
边越往里猛得一躲,后背贴着墙。眼睛因为还没完全消散的疼痛染得有些湿意,开口却是挑衅,
“你干嘛。想打架他妈的挑白天。”
...
这一腿踢得还真狠,纪南还有些缓不过来,说话都带了声嘶,
“你在精神波动。”
他看到男生愣了下,自己也说不清是自嘲还是气的,笑了声,
“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不会,我能撑过去。”边越斩钉截铁,话落起身越过了人。跳下床的时候确实腿有点软,这副身体现在确实太差了。但语气依旧强硬,
“以后我睡沙发,你睡床。”走到门边似乎想到什么,偏过头时看不清眸色,
“对不起,我刚刚不知道。不过之后不管我就可以了。”
纪南这回真忍不住了,看着男生开门去客厅的背影,叫住了人,
“边越。”
男生脚步一顿,“怎么了?”
纪南本就长得白,在月色下显得愈发清冷。偏偏望过来的时候,眸色很沉,像在压抑什么,
“打架吧。我刚刚不想打,现在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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