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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小白脸,你是哑巴吗?”
贺琰回过头,望向那名身形修长的小混混,才在恍惚间想起来:自己确实有过一段,试图隐藏天生的暴虐,而不怎么合群、也不怎么说话的记忆。
不过都是转校以前的事情了。
非常无聊的把戏:巷口堵人。
小混混嘴里叼着香烟靠着墙面,吊儿郎当的模样。那时候的他头发还没怎么修剪过,用夏毓的话来形容的话,好像是叫做“妹妹头”,他也没怎么注意过自己。
小巷口,妹妹头,斜挎包,冷漠脸。
小混混对于他这种状似装逼的模样惹得恼火。
“跟你说几百遍了,别跟桑榆离那么近。”
桑榆是贺琰当时班上的女班长,身材高挑,性格开朗大方从不打小报告,跟班上的人都合得来。但没记错的话,对方也只是将自己当弟弟看待,也说不上什么“离得近”。
贺琰看着他嘴角叼着的烟,烟蒂随着他的话语一抖一抖地往下洒落,落到还未嵌砖的水泥地面上。
小混混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怎么,想抽啊。”
“毛都没还长齐呢,小白脸。”
贺琰其实想说:我不是小白脸。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只静静地看着他,“就为了堵我吗?”
“也不是——”小混混哼笑了声,“你喝过酒没,抽过烟没,要不要哥哥手把手教教你?”
我看你是想手把手教训我。
但贺琰没回应,只扯了下斜挎包的带子,这是夏毓先前送他的生日礼物,看材质就知道能值不少钱。
“不听就算了,毕竟好学生都这样。”
“跟桑榆交往,感觉怎么样啊?是不是很爽?”
小混混熟练地吞云吐雾,“你心里头爽死了吧。”
“还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给谁看呢。”
“一张娘娘腔似的脸。”小混混抬手比划了一下双方的身高差距,“给你一巴掌你得哭成什么样子啊?”
对方仍在自顾自地分析着毫无逻辑可言的东西。
“都差不多老熟人了,相看两厌——”
“算了,也就发发牢骚,又不是第一次堵你。”
“今天哥哥心情不错,带你这个情敌喝喝酒。”
“怎么样——”小混混不怀好意地歪头,“要不要一起过去啊,或者你继续回家吃你妈的奶去。”
不折不扣的羞辱话语对贺琰造成不了太大伤害。
在他眼里,这个小混混也就口头功夫了,那个时候的他也不想闹什么事情,到时候麻烦的还是夏毓这老女人。
小混混递过来一支烟,贺琰伸手接过。
当作默认。
初中时候的贺琰看起来发育不良,一头修剪得秀气、颇显女气的发型,令他在一众同龄人中时常显得突兀。
男生嫌他秀气,长得娘,女生则个个都喜欢他,当吉祥物似的,每天不忘在他课桌抽屉里投放零食。
贺琰属于那种虽然感受不到太多他人的好意,但是也不会去糟践他人的好意——至少当时是这样的。
夜幕降临,酒吧的牌匾闪烁着各种颜色。
里头老板是小混混的好友,他们互相交换了烟,老板是个五大三粗的成年男性,约摸三十岁左右,满脸横肉,裸露的臂膀上有醒目的刺青,打量了眼小混混身后的贺琰,“这么小,还未成年吧,怎么带这儿来了。”
“当然是要把他带坏,”小混混扯了扯嘴角,“不过是他本人答应过来的,我可没怎么他。”
贺琰其实看到牌匾的时候就想回家了。
不是因为即将踏入陌生领域,而是时间太晚,超过夏毓规定的时间的话,她老人家可能要发疯——
本以为要不了多长时间的,结果足足走到夜晚,这混混也太不称职,连摩托车都不记得带一辆出来。
贺琰当然不认为对方是真心实意请他喝酒的。
他不怎么喝酒,也没怎么学过。
他的所有认知都来源于他人——恶意或善意。
善意居多,为女性,恶意也居多,为男性。
虽然不知道小混混脑回路是个什么情况,但他猜想今天应当是没那么容易走掉的。
“喏,给小孩子的椰奶,解解渴。”
小混混站着这样说道,手里递过来一杯椰奶饮料。
乳白色的,虽然颜色粘稠得有些恶心。
小混混嘴角的笑意也是恶劣的、不怀好意的。
这时候是不是该说声谢谢。贺琰又觉得没必要,所以在自己即将说出不需要的时候,被对方手中的杯子猝不及防地泼了一脸——恶心的触感,没有甜腻到恶心的味道。
只有一股腥味儿,一股属于男性才拥有的……
耳边是小混混与其他好友的大笑声。
“哈哈哈真他妈是个傻逼!”小混混哈哈大笑,“随便忽悠几句就跟着过来了,还真当我要跟你友好
', ' ')('相处啊!”
“不愧是小白脸、小屁孩!哈哈哈!笑死我了!”
“来,猜猜看泼的是什么?是不是椰奶啊?”
“你要不要试试舔一下味道?味道好极了!”
贺琰闭着眼,找来纸巾,埋头将面部清理了一遍。
这是在一间包厢里。耳边的嘲笑声连绵不绝。
他始终保持着沉默,一直到恢复视线,他才缓慢地抬起头来,眼里的情绪被垂落湿润的发丝遮挡住。
一般来说,被人这么戏弄,应当会恶心到想吐,甚至是当场大哭起来,因为从没遭受过赤裸裸的恶意。
贺琰却没有,他满脑子想的,满脑子想的。
满脑子想的:他要把眼前的人杀了。
小混混似乎是真觉得好笑至极,直不起腰,笑得眼角眼泪都出来了,他弯着腰一只手一边拍着身旁兄弟的肩,一边不忘继续嘲笑贺琰的“愚蠢”。
整个包厢都是酒水的气息,满满一桌子喝光的酒瓶。
或是没有喝光的。
滴答滴答往地面不断流淌的酒水,屋内闷热。
周围只有醉鬼,站着的只有他跟小混混。
贺琰直勾勾地望着小混混的方向。
他坐在角落里,缓慢地站起身来。
小混混背对着,还在笑,笑得快喘不过气来。
好笑。确实挺好笑的。
贺琰不动声色地往手里塞了个空酒瓶,走到对方身后的时候便毫不犹豫地砸到对方的脑袋上,对方没反应过来,一声痛呼,贺琰又反手往他太阳穴的方向恶狠狠地砸下去。
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道,酒瓶直接碎裂开了。
“哐”的一声,分外刺耳。
周围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
贺琰觉得还不够,又将已经碎裂开的破酒瓶往对方的脖子捅了好几下,碎片深深地嵌入进去。
血液迸溅到他的面颊上,他浑然不觉。
有人反应过来,鬼哭狼嚎,大喊大叫起来:大部分是未成年,不满十八岁,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贺琰又低着头往自己挎包里拿出一把匕首来,用力插进对方的头颅里。
忽然有点想知道这个人的脑部结构是什么样的。
世界忽然一下宕机。
手机铃声嘈杂,贺琰皱着眉,终于醒了过来。
怎么自己又做了这个梦,都有两年了。
不过确实,小混混是他杀的第一个人。
能记得前因后果,就是不记得名字了。
低头查看手机:夏毓的电话。
贺琰摸了摸仍在作痛的额头,划开接听键。
“贺琰!你做了什么!”夏毓近乎歇斯底里,“为什么阮玉进了医院!你又对他做了什么!”
“我不在家里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现在——立刻、马上滚去市中心医院!”
贺琰顿了顿,“阮玉进医院了?”
“你今天必须解释清楚!阮芽也在!”
“你必须过去道歉、赎罪,我答应他们把人照顾好——结果你这狗东西趁我上班不注意,又不干人事!”
“跟你爸一模一样啊贺琰,你真他妈是个畜牲!”
“我信了你的鬼话,你会改?你会改个屁!”
“我他妈造什么孽了养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今天不管什么方法,必须去医院——”
“要下跪还是怎么样,要进警察局还是怎么样!”
“我这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保你了!
“你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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