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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窗都被死死锁住、封住。
郁束试着用椅凳砸开——阮玉提醒他:“都是用特殊材质封上的,砸不开的……我试过。”
郁束不死心地砸了下,纹丝不动。
吐出一口热气,有些烦闷地坐回地面。他张了张口唇,脸上的泪痕已经风干,“……我手机呢?”
他摸了摸自己的裤兜,摸出了手机,上面的裂痕清晰无比,好在还能使用。他连忙集中精神,正打算给老爸打个电话,屏幕便适时出现一通来电。
“你小子,小菲跟路人借电话告诉我你把她人丢医院里了?你他妈的,她才多大啊——”
“你怎么放心她一个人的,怎么做事的?”
刚接听,老爸的数落声便铺天盖地冒出来。
郁束本身脑袋就疼得厉害,听他这么一说,更疼了,却还是只得勉强平稳自己的呼吸声:“老爸你先别急着骂,我……”
外面传来一阵清晰的开门声。
“他回来了。”
阮玉头脑发昏,说话的语气也轻飘飘的。郁束头皮发麻,止住话头,连忙将定位发了过去——
那头的郁叔叔一脸狐疑地看着儿子发来的定位:
“你给我发这玩意儿干嘛?”
“爸,发给迟雪,或者迟然哥。”
“啊?发什么?”
郁叔叔皱着眉还要继续问,便听到那边传来沙沙的声响,伴随着一声模糊的男人声音,电话中断。
操,没电了!
“你好,”贺琰提着装满纱布的塑料袋,皮笑肉不笑地朝里面打招呼,“你醒过来了啊。”
“……”郁束将手机放回自己的裤兜里,一脸戒备地望向对方。
“你头上的伤是我砸的,真是不好意思啊。”
“可是谁让你那么不凑巧呢?”
言语间没有任何抱歉的意味,郁束对这个人的印象更差了:长得人模狗样的,说话倒是阴阳怪气。
阮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默默缩在角落里。
“屋里的纱布跟绷带都用光了,出去买了些。”
“你脑袋上的伤是我给你处理的。”
“感觉如何?”贺琰看着郁束,“一句话也不说,是哑巴吗?”
话锋又是一转,“那我看你以前——叫阮玉叫得挺起劲儿的啊。”
贺琰身高腿长,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令他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好像忽然明白为什么阮玉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光看着便不好应付的模样。
“……你想怎么样?”郁束怒目而视,“是你往我脑袋上开瓢的,我还得谢谢你给我处理伤口不成?”
贺琰闻言,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的塑料袋放下。
略显浅淡的眸子扫了眼郁束,又望向阮玉:
“没让你感谢我啊。”
“……那你把我留在这里干嘛?”
“是啊,我把你留在这里干嘛?”
贺琰冷冷一笑,“你倒是提醒我了。”
“那你走吧。”
空气静谧得可怕,脑袋上火辣辣的疼,随着时间推移,郁束快要疼得没知觉了,他试着站起身,阮玉想要去扶他,又碍于贺琰望过来的眼神——
“对了,我们其实并不是第一次见面,我们好几次都差点碰面了……因为玉玉不让我出来。”
“他胆子可小了,怕被人发现自己是个同性恋,更害怕被自己的朋友看见……噗。”
贺琰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突然就笑了出来,“你知道吗?阮玉他的下面——”
郁束原本想忍着疼先出去再说,还想着这人真傻逼还敢放他走,不怕他报警——事实证明是他错了。
郁束不像迟然那样冷静,也没有迟雪时常的顾虑与心思,他只有一颗关心他人的心,以及一腔热血。
刚刚阮玉是满脸痛苦地告诉他自己的秘密的。
……这有什么好笑的?
这他妈有什么好笑的啊?
这是阮玉最痛苦的事情。
为什么要笑啊?凭什么笑啊?
“操你妈的!狗杂种!”郁束眼眶开始发红,头脑一热,想不想地回过身将拳头砸过去,“你笑你妈!”
贺琰被砸了个正着,却还是笑个不停。
“噗……果然忍不住,”贺琰脑袋微偏,似有似无活动了下脖颈,“也是,没几个正常人忍得住。”
阮玉瞳孔一缩,连忙支起身子要阻止。
“……郁束!”
“你他妈是不是人啊!”
郁束叫骂着,抬手又砸向对方的脸颊。
贺琰的身子被撞到一旁的书架,两个体型高大的男子不管不顾地打起来。
“会不会打架啊你?”贺琰觉得对方实在可笑,不再任由对方拉扯自己,抬手打到郁束的左眼眶上。
“唔!”
郁束吃痛,紧接着又被对方抬腿用力一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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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道之大,郁束一下子跪在地上下意识干呕。
“咳咳、咳咳……咳咳咳!”
胃液都仿佛要咳出来的样子。
“打人不是一腔热血就够了。”
贺琰又踢踹了一脚对方的肩膀,本就因为脑袋受伤而晕乎乎的郁束身体惯性地往一旁偏去。
“要照着脸打,最脆弱的地方打,”贺琰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睁大双眼兴奋地喘气,“懂不懂啊?”
被打了多久,已经记不清了。
眼看着贺琰拎起郁束的衣领,一副要将对方的脑袋往一旁玻璃窗掼的架势——阮玉那双因极度恐惧而绵软的两只腿找回几分力气,他慌乱地爬过来:
“别打、别打他了!我求你、我求你了!”
“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打他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跑了!”
“我不跑了,我真的不跑了……”
阮玉抱着他的大腿,陷入魔怔似的喊着。
“真的不跑了,你别打他了,他就是……就是想过来看我一眼而已,没别的,真的没别的!”
“放了他吧……求你了……放了他吧……”
说着说着,因恐惧而流淌出的生理性泪水,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星星般的微弱光芒。
贺琰拧着眉,忽然觉得这眼泪十分碍眼。
郁束的脑袋离玻璃窗的距离非常近,贺琰低垂着眉眼,听着阮玉的哀求,说道:“他会报警的。”
“不会、不会的!他才醒来没多久啊!”阮玉匆忙应答,“他——他什么都不知道的!真的!”
贺琰手里的动作未变,原本疯狂到扭曲的面容不知为何染上一层颓色:“玉玉,我真的很不喜欢你为了别人而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说的是真的!”
“真的……你信我……信我。”
滚烫的泪珠啪嗒啪嗒地落到地面上。
阮玉很少这样哭了。
只有在被他操,或是被他打的时候,才会哭成这个鬼样子。但哭得很好看,他很喜欢。
郁束已经疼得毫无知觉了,他想施展力气,却被贺琰的手压制得死死的。贺琰嘴角微微咧开,先是轻轻拍开阮玉的手,再是反手郁束整个人扔到地面。
郁束痛呼一声,贺琰便攥着他的领口将他一路拖到门口,打开门锁,再一脚将人踹出去,关上门。
“嗯,我信玉玉。”
贺琰挂着柔和的微笑,走到阮玉的面前,看他还有些回不过神的模样,“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信。”
拖曳的血迹在地面十分显眼。
“就算是骗我的话,我也信。”
“玉玉——”贺琰将他抱进他的怀里,努力忽视掉怀中人的剧烈颤抖,“我只剩你了,别离开我。”
“……”
呼吸声很大,阮玉的视线望向被关上的大门,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夜凉如水,郁束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看了眼外边的天色,摸了一把裤兜,手机因为刚刚跟人打架,屏幕已经完全碎裂开了。他试着起身往路灯的方向走几步,没走多久便轰然倒地。
脑袋上的纱布已经有血渗了出来。
好冷,好累,自己要去干什么来着?
怎么完全想不起来了啊。
头好痛……
他在路灯下不由蜷缩住自己的身子,口腔里全是一股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儿。好想站起来啊。
……到底要做什么来着?
哦对,他要报警……可是手机,没电了。
……为什么要报警呢?
有什么液体自鼻腔涌出来。
郁束的眼眸逐渐失真,路灯为什么没有温度,他又是为什会躺在这里呢?
掌心贴向自己的鼻腔:一手醒目的猩红。
脑袋里的嗡鸣声越来越大,吵死人了。
现在不是夏天吗?
怎么这么冷啊……
小菲……哥哥好冷,给哥哥拿一床被子吧。
好冷啊,好冷啊,真的好冷啊。
路灯的颜色好温暖,全身的肌肉酸疼无比——长这么大,好像第一次这么疼。
被老爸当着小菲面揍的时候,都没这么疼啊。
白色的纱布被流淌的血液一点一点侵染,地面不知不觉也沾染上了这种颜色。
被打的那只眼睛高高肿起,完全睁不开。
眼前的世界是泛红的,灯光将他笼罩,他歪着脑袋望向不远处: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自己是从哪里出来的来着?
好冷啊……小菲……哥哥好冷……
哥哥好想吃雪糕。
……好想吃雪糕。
眼前的光点不断交错,形成他最后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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