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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绮看向姆妈,袁母显然没想到矛头会对准她,神情又怔又气。

大姨也奇怪地问:为啥要二阿姐来承担?

你们忘记这间房子是老娘的?如果放租出去,每月租金付给养老院绰绰有余。现在二阿姐一家门蹲在此地,承担这笔费用,不是理由当然的事。小姨觉得自己很机智,面上有一抹得意洋洋的神气。

袁母已经恢复了冷静,目光扫过大姐、三妹及四妹,闭嘴不吭声儿,显然是有同样想法的,只是借小妹的嘴讲出来,看她有何反应。

她一生命运坎坷跌宕多浮沉,岂容得至亲姐妹们抱团戏弄她,只觉面庞如被针扎似的血血红,愤怒地骂道:你们一个个还有良心?都被狗吃了是吧!我为啥没有房子要蹲在此地?是老娘和你们欠我的!一九六七年,每家户有指标,要出人丁去新疆建设兵团,你们皆有借口不去,老娘偏心,硬劲逼迫我去了。我受的苦遭的罪、讲三天三夜讲不完。啊!我吃风吐沙,经寒受冻时,那在做啥?我在原始森林砍树、冰上凿鱼,放牛羊,挖菜窖,垒火墙时,那又在做啥?我牺牲自己的人生成全你们,你们以在有车有房有存款,日节好过了,倒想起来弄怂陷害我了,呸呸呸!

她喘口大气,眼眶蓦得发红,嘴唇抖得如风里飘零的枯叶:还有我大儿子,十六岁回来,十九岁就得胃癌死了!我把他活蹦乱跳交把你们,你们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刽子手,一群刽子手!歇斯底里地抓起桌上的奶油蛋糕往她们身上扔,唉呀呀一片惊叫声,袁绮上前一把抱住姆妈,让姨姨们快走。

小姨擦着鬈发上黏牢的奶油,一面快步出门,还兀自嘴牢:生老病死,怪得了谁......被大姨劈肩打了一掌,痛得龇牙裂嘴。

袁父一直呆呆站在厨房门前,没人理他,他也不理她们,虽然这是袁绮的生日,却在这一瞬间,他又老了许多。

第五章 相遇相知

袁绮在打扫房间,地板上、桌上、椅上,甚墙上都是掼的奶油,袁父上夜班去了,袁母一通大闹偏头痛发作,吃过药回房休息。

清理干净后,看到还有一块蛋糕未动,她连纸盘托起,换鞋出了门。走出楼道,晚凉的风令人精神一振,天空是微妙的宝蓝,月亮像颗陈年的莲子,干透了,白里泛枯黄,很不新鲜。路灯是新装的,乌黑的铁柱子,灯罩是倒垂莲的形状,幽幽的光落洒地面,一个浅淡安静的圆影子。

走到健身区,晚间是没黄蜂的,石椅上有人坐过、走后遗留的广告纸还在,她便坐上去,把蛋糕摆在身边,等着野猫来。远处有个小胖墩在卖力的跳绳,呼吸像拉风箱,绳子甩在水泥地上啪啪作响,一个女人在走来走去,她上肢屈曲,右腿走一步划半圈,袁绮认得她,不过才三十岁,就偏瘫了,白天羞于出来见人,到晚间出来锻炼。

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却也为了这份不容易而活着。

手机在口袋里砰砰振动,她掀亮屏幕,闺蜜秦兰发来的短消息:【生日快乐!你还好么!】

秦兰曾经被邀请来参加她的生日宴,自那次后,每年怎么请也不肯来了。

【一定要维持这份亲情的虚假繁荣么!】

袁绮输了一句话又删掉,再输几个字,还是删掉了。有些事很难用文字精确表达出自己的本意。

隔了会,秦兰又发来一条:【听说你今天因公殉职了?】

她和袁绮是华政法学院同班,一起进人民法院,分在了少年庭(未成人案件综合审判庭)。

袁绮回了一个惊骇的表情包:【传得这么快!】

她秒回:【全院都轰动了,听说你是被邵法官抱出房的,感受如何?】

袁绮没有回,因为说曹操,曹操到,邵杰在小区里夜跑......他似乎也在打量她!

邵杰有夜跑的习惯,看到袁绮先没认出来,只觉那身影莫名的熟悉,当然他并未有停下的想法。

邵法官!

袁绮跟他打招呼,邵杰觉得她的嗓音很独特,像晚饭吃的糯米粽子蘸白砂糖,又软又甜附着颗粒感!

你也住这个小区?倒从没遇见过。他慢下来,走近她,并没打算坐下来闲谈,但袁绮显然会错意,把坐过的广告纸揭了一层铺在身旁的石凳上。

他想说什么,还是算罢,勾起嘴角坐下,用绕在脖颈间的棉巾擦汗。

袁绮有些后悔没把广告纸铺的再远些,他们靠的太近了,简直是肩并肩坐着,她吸口气,那男性荷尔蒙凛冽的汗味......

两人一时没有话讲,气氛有些尴尬,邵杰忽然问:我记得华政有个学妹歌唱的很棒,还获过校园十大歌手奖项,名字就叫袁绮,就是你?

袁绮没想到他还记得,点点头老实承认,还是他亲手颁的奖,不过看神情,好像忘记了。

邵杰笑道:我会唱一首想和你去吹吹风!随口哼了两句。

一阵晚凉的风把桂花的甜香吹进心湖,袁绮低头看见他露在运动短裤外的半截精实的小腿,脸颊莫名发烫,仰起面庞望天空,湛蓝,一架飞机从头顶飞过。

quot;我唱的好听么?quot;

好听!比张学友唱的还好听!

邵杰笑了笑:坦白讲,我只会唱这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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