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华作者:文钦
第22节
“昨天有人来拜访我并且给了我一笔钱，他说是我的朋友给我的，除了宋宋我根本想不到其他人。”
“所以……”
肖雅捏紧了拳头，声音笃定，“我觉得宋宋根本没有死！”
猛地将手指从安安的手里抽回，秦岚猛地站起身，撞到了一旁的茶几，茶几上玻璃杯玩具等等噼里啪啦响声一片，而睡着的安安被惊醒，瞪着一双黑眼，瘪瘪嘴，下一秒便哇哇大哭起来。
秦岚手撑着桌角，清雅的五官有些扭曲，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拿过一旁的奶嘴塞进了安安的嘴里，趁他安静的时候，踱步走到了外面的廊道。雷雨时节，天空阴沉沉的，狂风吹起了她宽松的外套，有沙子迷得她睁不开眼。
“那你知道那人现在在哪里吗？”
“他已经走了，不过我听他的口音好像是s市的人。”
肖雅莫名的紧张，手心不住冒汗，她太希望自己的猜想是真的，宋宋还活着。
“好，我会立刻去调查！”
这个消息对于秦岚来说，就好像是深渊里的萤火，给了她渺小的希望。
尽管宋宋的骨灰现在就放在她的房间里，但她却常常觉得宋宋还活着。
有人说，爱人之间有心电感应，那么她感觉是准的？
这样想着，她按耐不住，短短半个小时便筹划好了行程。
接到她短信的万小希匆匆忙忙赶到了别墅，恰好与正准备出门的秦岚迎面相遇。
“小希，帮我一个忙，替我照顾安安几天，我要去s市，我怀疑宋宋还活着。”
片刻的错愕之后，万小希拽住了秦岚，神色犹豫，“岚，这可靠吗？你确定不是弄错了？”
视线瞥过一旁的柜子，利落打包了几瓶水，秦岚放下肩上的双肩包，将水塞进去，“有一点可能我也要去找，不会耽搁多长时间，找不到人我会立刻回来。”
“你一个人去我还是不放心，会不会是有人早就设计好的？我怎么觉得整件事情越来越像一个阴谋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秦岚计划是独自开车到s市，找到当地的蛇头，让他帮忙找出给肖雅送钱的人。只要找到那人问清楚，一切都迎刃而解。
她全程都会隐藏自己的行踪，不会惊动任何人，让想打她主意的人也无从下手。
“要不你找沈陌陪你去，她在国内的人脉也挺广，关键时刻说不定能帮上忙。”
“嗯，我现在就联系她。”
万小希心思一向细腻，想到了沈陌。
秦岚清冷的眸子多了几分自嘲，她一时急糊涂了，忘记了还有沈陌这个人才。沈陌常年在秦氏的董事会工作，与国内各地圈子都有交集，让她帮忙事半功倍。
先行出发前往s市，秦岚给沈陌订好机票，叮嘱她第二天一早在s市与她汇合。
沈陌位于a市华亭府的高档公寓，素白窗帘随风飘动，屋子到处一尘不染，茶几上她养的一只乌龟正慢吞吞在水缸里挪动着，而本该在收拾行李的她却没了影子。
半个小时之前，她收到秦岚消息后，速度出门却是去了海天集团。
外面下着滂沱大雨，沈陌落汤鸡似的现在在了朱江的办公室，斜睨着一双丹凤眼，手拍在了朱江面前的办公桌上。
“朱江，你老实说，宋聿兮出事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不要什么事情都赖在我的头上，我可没有动她。”
面对沈陌的质问，朱江跟个没事人似的，淡漠地扫了一眼沈陌，蹙起眉头，一手打开了办公室里的空调，一手按下了桌上的座机。
“张秘书，麻烦给我送一套女式的干净衣服进来。”
对于朱江的体贴，沈陌一点都不受用，继续气势逼人，“当初是你说宋聿兮死了，现在表姐却又让我陪着她去s市找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到底死没死？你当真不知道？”
“这应该要去问岚，她做事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怎么说我也是她的丈夫。”
“她不告诉你，说不定是因为也像我一样怀疑你！从头到尾都是你在搞鬼吧？”
沈陌的态度咄咄逼人，朱江捏紧了手中金色签字笔，浓密的眉头蹙起，挤出一个川字，他的耐心也是有限。
下一秒，对沈陌的语气变得森冷，“你不要自作聪明，我犯不着跟一个女人过不去，宋聿兮出车祸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你最好不要在你表姐的面前乱说。”
“有没有关系你心里清楚！不过现在你跟表姐已经结婚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好好待她，过去的事情暂且可以不提。”
“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秘书推门而入，朱江冷哼一声，示意秘书将衣服丢给沈陌，自己却是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沈陌拿着衣服，头上不断有水珠滚落，她咬紧了唇，陷入了深思。她现在有些后悔，或许撮合表姐跟朱江在一起，是一个错误。
朱江这个人的心思真是深不可测。
☆、背道而驰
海天大厦顶楼，离开办公室的朱江，站在玻璃构成的廊道里，望着外面大雨敲打着玻璃，水花肆意溅开，在底端汇聚成细流，似小瀑布般从窗口流淌下去，消失在楼下车水马龙之间。
他负手而立，有些不耐烦地拨打电话，一遍又一遍的无人接听，让他的脸色沉了又沉。
打了十几遍之后，对方总算没有再挂断，但是语气却不善。
“怎么一回事？不是让你不要再联系我吗？你现在得偿所愿跟秦岚结婚，万一被她知道兮儿没死，后果有多严重你不知道？”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手背，朱江不禁冷笑出声，“我找你正是因为这个！我刚刚得到消息，她已经怀疑到你妹没死了，现在正来s市找人。”
“糟了！要是被她发现兮儿还活着，那岂不是……”唐琳陡然神色大变，下意识看见宋聿兮房间方向。
“想办法让你妹尽快离开s市，不然后果你应该比我清楚。”
朱江最后的警告一直在脑海里回响，唐琳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外面雷声大作，她手抵着额头，垂下的眼皮遮不住她烦躁的情绪。
“咔哒！咔哒！”
墙角的欧式大钟不合时宜地发出走动声，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了唐琳心里，她伸出手摸到早已凉透的白开水，仰头一饮而尽。
下一分钟，她人已经来到了宋聿兮的房门前。
暖色的灯光下，宋聿兮正脚撑着墙壁，胳膊伸直了做倒立状，近几天，她一直在练臂力，强身健体，避免以后被人欺负。
“姐？”
听见动静，宋聿兮一个翻身，将腿收回来，坐在床边，笑容灿烂地望向唐琳。
唐琳踌躇了几秒，走上前，一本正经地揽住宋聿兮的肩头。
“宋宋，明天你就出国吧！姐给你联系了国外一所非常优秀的大学，你去那里读六个月的书，相信对你会有很大的帮助。”
“姐，你怎么突然做这个决定？”宋聿兮错愕不已，擦汗的动作一顿。
“你不愿意吗？”
“我只是觉得有些突然。”
唐琳低着头，没勇气去看宋聿兮信任的目光，她佯装淡定地弯起眉眼，柔声开口，“也不是突然，姐已经想了很久。你到外国进修一段时间，能够提高自己的能力，以后回来也能够更好的帮助姐管理公司。”
“嗯，我知道了。明天出发，那我现在就收拾行李。”
“宋宋，在国外姐已经联系好了人照顾你，所以就算一个人在外面你也不用害怕，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他都会出现帮你。”
唐琳口中的这个人叫韩哲，父母都在s市从政，祖上是帝都的高官，家境很优越。他本人也十分上进，在国外攻读法学博士。
这次匆匆安排宋聿兮出国，唐琳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可以避开秦岚，另一个她是希望借此机会让宋聿兮跟韩哲培养感情。
毕竟韩哲是她目前最为满意的妹夫人选。
“姐，你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什么都经历过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怕。”
第二天一早的航班，宋聿兮在管家的陪同下，抵达了机场。
唐琳有急事没能送她，她站在登机口，回眸看了最后一眼，机场内来来往往的人群，既陌生又熟悉，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人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嘴角抿出小小的弧度，她握紧了手上的爱马仕包包，一身剪裁得宜的白裙勾勒出她高挑的身材，明眸皓齿的她隐约可见一丝星光。
一刻钟后，一架飞机掠过天际，在s市上方呼啸而过。
“小姐，那人真的找过来了。”
此时唐家，唐琳一身睡袍懒散倚着沙发，听到管家的通报，她放下了手中的报纸，脸上露出精明之色。
这个秦岚本事还真是不小，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幸好她一早就送走了兮儿。
“请坐！”
听见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唐琳唇边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淡淡开口。
秦岚与沈陌两个人对视一眼，在唐琳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清冷的眸光扫视一圈却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不知两位来我唐家有何贵干？”
“唐小姐好像认识我？”秦岚眼眸深邃，不动声色露出浅笑。
唐琳挑着秀丽的眉头，一边吩咐佣人去斟茶，一边打量秦岚，末了，幽幽开口，“a市赫赫有名的秦氏总裁，我又怎么会不认识？”
“过奖了，对您我也是久仰大名。”
“说起来，你们两个早该惺惺相惜了，在商场上你们两个都是女强人。”沈陌观察了唐琳，发现她也是个大美女，不禁感叹。
唐琳但笑不语，而秦岚的心思显然不在聊天上，她坐直了身子，眸光清亮，语气也多了几分肃穆，“唐小姐，我有话直说了。这次我来找您，是想要向您打听一个人，如果您见过她或者知道她在哪里，麻烦您告诉我。”
随性扣在一起的手指微微一颤，唐琳露出一个更加得体的笑容，“若是知道，我自然告诉你。”
“她叫宋聿兮，半个月前在松山边界出了车祸，虽然警方在山崖下找到了她的尸体，但尸体面目全非很难辨认。所以我怀疑她还活着，而恰好我听说半个月前，你和管家到过松山，不知道是不是见过她？”
秦岚在沈陌的帮助下，顺利找到了给肖雅送钱的人，在一番威逼利诱之下，那人说是受到唐家的指使。
而顺藤摸瓜，更是得知，宋聿兮出车祸的那段时间，唐家主仆曾经到达过事发地点。
这一切结合起来，让秦岚越发感觉到，宋聿兮还活着并且这一系列的事情，都跟唐家脱不了干系。
“宋聿兮？”唐琳托着腮努力做出思考状，过了一会儿，她放下跷着的腿，一本正经地摇头，“我没有听过这个人，不知为何你会找到我这里。我跟管家确实是去过松山，不过应该只是巧合罢了。”
唐琳的否认，让秦岚的脸上多了几分冷意。
窗外天气变化无常，骤然刮起的大风，垂落了唐家露台上的珍贵花草，佣人手忙脚乱地拉起窗帘，一边清理地面，一边将窗户牢牢关上。
理了理被吹乱的头发，秦岚脸若寒霜，语气夹杂着几分生硬，“唐小姐，她是对我非常重要的人，还希望你不要对我有所隐瞒，就算你不说我也能将人找出来。”
“你这是何意？为何这么笃定？”唐琳佯装镇定，抿了一口茶。
“此前有个人给宋聿兮最好的朋友肖雅送过钱，我们找到了那个人，他说是你的管家让他去送钱的。”
秦岚再次出声，话音落下，屋子一片死寂。
沈陌缩在一旁，暗暗观察唐琳，她不想秦岚找到宋聿兮，但是从唐琳现在的神情来看，她必定是隐瞒着什么。
沉默了几秒，唐琳再次抬头，眸光微亮，嘴角翘起，“哦，秦总，那你可真是误会了！送钱不是我的本意，而是管家的意思。据他所说，那位肖雅小姐是她故人的女儿，偶然探听到她的消息，得知她生活困难，便想到要送些钱给她。”
唐琳的借口天衣无缝，纵然是秦岚也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难不成真的是我弄错了？
秦岚垂下单薄的眼睑，清瘦的脸颊流露出失落之色，她攥着手指，歉意起身，“抱歉，是我弄错了！打扰到你了。”
唐琳也跟着起身，状似友善地伸出手，“没关系，小事而已，以后我们说不定还有合作的机会。”
客套了几句，秦岚掩不住满脸的倦怠，带着沈陌离开了唐家。
目送着秦岚离去，唐琳长长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手心传来一阵刺痛，低头一看，这才察觉出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掐出了两道月牙状的血痕。
时光如过眼云烟，眨眼已是半年之后。
日落西山，位于a市西南角的青藤养老院，建成后的三个月迎来了第一百位住户。
布置温馨的广场上，音响播放着柔和的民乐，老人们搬着凳子围坐成几排，几个穿着正装的职员正在给他们一一发放礼品和红包。
老人们拿着礼包笑得合不拢嘴，大家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闲聊，养老院一番其乐融融的景象。
“秦总，要不您进去说两句话，老人们都非常感激您。”
距离养老院不远处的空地上，停着一辆不起眼的保姆车。
秦岚站在车前被一个中年男人拦下，她一头齐耳短发衬出了莹润清丽的脸庞，精致绝艳的五官看不出年龄，香奈儿黑蕾丝套裙使得她干练而不失性感。
扫了一眼在车内扶着座椅蹒跚走路的安安，她露出歉意笑容，“抱歉，我一会儿还有点事情，这里就交给你了，老人们若是有需要，尽量满足他们。”
叮嘱了院长几句，秦岚从车里将乱跑的安安抱了出来。
安安显然不想被抱着，憋红了脸挥舞着小胳膊挣扎，再收到秦岚一个警告的眼神之后，他立马安分下来，乖乖将脑袋贴在秦岚的脸边。
秦岚无奈叹息，以前她对安安一贯宠溺，只是这小家伙随着年龄长大，越来越调皮，不凶一点根本管不住他。
“安安，听话一点，现在妈咪要带你去见另一个妈咪。你要表现好一点，这样她才会喜欢你。”
抱着安安走到了养老院后独立的一个小院，推开门，到处干净整洁，显然是有人定期打扫。而空落落的院子偶尔有一两片树叶落下，拂去肩头的一片落叶，秦岚走向了墙角的槐树。
槐树下有一块不起眼的墓碑，没有写名字也没有贴照片，给人的感觉安详而神秘。
“宋宋，我带安安来看你了。你最近过得好吗？你知道我……”
将安安放在地上，秦岚望着墓碑，眼眸温柔缱绻，一个人自言自语，语气却十分宠溺。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秦岚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而安安则干脆坐到一旁的泥地上，用胖乎乎的手指抠地上的蚂蚁玩。
“岚儿，你果然在这里！时候不早了，改回去了。”
不合时宜的男声响起，朱江走进来，一把抱起了地上的安安，用几乎命令的语气要求秦岚离开。
秦岚站起身，神色不悦，“我不是说过了，不准你到这里来。”
“我是担心你！你每个星期都过来对着一个死人说话，而我让你陪我吃一顿饭，你却百般推辞，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是你的丈夫。”
丈夫这个词狠狠戳进了秦岚的心里，她的眉目一冷，唇边勾起嘲讽的弧度。
“难道你忘了我们是契约结婚？”
“契约结婚又能怎么样？法律上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你否认不了这一点。”
已经过了整整半年的时间，朱江在这段时间对秦岚百般讨好，多次要求秦岚搬去跟他同住，但都遭到了拒绝。
感情没有得到丝毫的进展，跟朱江料想的完全不同，他的耐心已经一点点被消磨掉。
望着朱江愤怒的脸孔，秦岚垂下眼眸，一丝愧疚涌上心头。
“你说得没错，但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当初你答应跟我结婚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只是为了利用你。是我对不起你，而我也没有办法补偿你，如果你愿意，我随时可以跟你离婚……”
离婚两个字对于朱江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他背对着秦岚，脸色晦暗不清，垂在身侧的手，骨节咯吱作响。
空气中嗅出了一丝危险气息，秦岚眸光微闪，然而下一秒，朱江却将安安递到了她的手中，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温和。
“好了，今天是我太激动了，你在外面呆了一天也累了，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开车来的。”
秦岚接过安安，这孩子有些被吓到却也不哭不闹，模样惹人心疼。
抱着安安与朱江擦肩而过，秦岚没有留意到他阴沉的眼眸。
雕塑似的立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他掏出手机，拨通了s市的号码，“是我，之前你找我联合对付秦氏的计划，我很感兴趣，找个机会一起商量下。”
“好！不过今天是我妹妹回来的日子，我得去接她，另外约个时间找你。”电话那头的唐琳显然很高兴，“我说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之前一拖再拖，迟迟不肯答应我。”
“让她一无所有也好，这样她才能知道什么对她才是最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