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一笑,朝那摊贩道:“来一碗花果露吧。”
阮阮小幅地揭开面纱,喝了些清爽的花果露,口中才慢慢舒服一些。
傅臻紧随着她的目光,她多看两眼的路边杂食,通通让底下人打包带回玉照宫,需趁热吃的直接送到她嘴边,瞧着不干净的,便将做法记下,改明儿叫御膳房准备。
阮阮手指都不用抬一根,傅臻都能准确无误的满足她所有的需求。
阮阮也渐渐忘记方才的窘迫羞赧,同傅臻一路闲聊起来,遇到精彩的杂技表演,两人也会特意停下来看。
他身量极高,在人群中总是突出的那个,只需轻轻抬起身,再拥挤的人潮都影响不到她细细观赏。
同在一旁的人群里,踮脚、跳高却死活都瞧不见表演的小孩气呼呼地瞪着阮阮,阮阮冲他挤眉,那小孩便朝阮阮狠狠哼了一声,傅臻听到动静侧过头,冰冷的目光淡淡扫过去,小男孩经不住吓,满身的气焰就立刻消停下去,讪讪地跑到别处去了。
阮阮得意极了,悄悄地掀开面纱一角,一个凉丝丝的吻落在他后颈,“陛下好生威武。”
奖励你一下吧!
傅臻握住她膝窝的手微微一紧,随即牵唇一笑:“又忘记方才的教训了?”
阮阮霎时红了脸,小手攥紧他衣襟,气哼哼道:“陛下,你非要如此是吧!”
傅臻心情大悦,许久都未曾这样畅怀地笑过,抬了抬她的膝窝,将她往身上提了提,“阮阮,在外面不用叫陛下。”
阮阮想想也是,被人听见不好,“那我唤你公子吧,我给你当丫鬟好不好?”
傅臻嗤笑:“爬公子的背,又爬上公子的床,这算是什么丫鬟?”
阮阮瞬间小脸皱紧,忽然就想到姜夫人身边勾引老爷的那个大丫鬟,平日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身上的桂花油味儿将人熏得头皮发麻。
她才不是那种丫鬟呢!
阮阮贴在他耳边问:“那我唤陛下什么?喊将军可以吗?”
真是绞尽脑汁都想不到合适的。
傅臻目视前方,有些放空的状态,“就叫傅臻。”
阮阮大惊,欺君犯上、大逆不道、红颜祸水等等无数的字眼在脑海中飘来飘去,“这怎么行!”
傅臻道:“有什么不可以,你是我的妻子,我唤你的名字,你自然也可以唤我的名字。”
阮阮怔怔地眨了眨眼,脑袋懵懵的,很难相信“妻子”这两字会从他口中说出来,可是……竟又那么动听。
陛下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妻子吗?
这两字在她脑海中反复琢磨,恨不得盘出包浆来。
心里也甜津津的,还好有这层珠帘当着,看不到她过于欢喜的表情。
她偷偷在他背后开心了好一会,才红着脸低低切切地道:“不行的。”
便是太傅、昭王这样的人物,也不敢直呼陛下的名字吧!
傅臻似乎想了想,偏头道:“唤夫君好不好?听着也差不多。”
阮阮满脸发烫,细细的珠帘滑落在他颈侧,莞尔道:“我……可以吗?我叫不出口呀,而且,什么叫听着差不多?”
傅臻道:“夫君和傅臻,你自己喊几遍试试,是不是听着差不多?”
阮阮轻轻地张口,试着用低低的气音琢磨着两个称呼。
夫君,傅臻,夫君,傅臻……
傅臻便听到她在耳边笑,忍不住道:“喊大声点,方才喂你吃了那么多,这点力气没有吗?”
阮阮立刻炸了毛:“还不是你——”
傅臻道:“我是说冰糖葫芦,你以为呢?”
阮阮:“……”
好生气哦,但是又好开心,她整个人快分裂了!
两人在御街走了许久,阮阮自不会忘记今日出宫最重要的事情,那便是实地考察宋怀良从前同她提过的年后转租的那两家酒楼。
她往前头舞龙舞狮的方向一指,“我们去那边瞧瞧,好生热闹!”
傅臻却顿住了脚步,“阮阮,有求于人不是这么求的。”
阮阮就知道这关过不去了,“好嘛,”她捏起面纱前的一根金链刮了刮他的脸,心里憋了好一会,才梗着脖子硬邦邦地低唤一声:“夫君,夫君。”
傅臻满意了,自然对她有求必应,抬脚便往她指的方向去。
两家酒馆,人流量较大的那一家名叫杏花楼,正位于人潮涌动的岔路口,此刻门前还有舞龙舞狮的队伍,喝彩声宛若雷鸣,只是酒馆之内也的确稍显冷清。
另一家富春酒楼位置偏僻一些,门前稀稀落落的仅有几人走动。
阮阮还未同傅臻说这件事,只在路过时暗暗观察了一下,心里便打定了主意。
她自然更加满意杏花楼,且如今手里也有足够的银两,不必紧巴巴地算计,若是茶馆生意做得红火,日日宾客如云,很快就能回本。
回宫的路上,阮阮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与此同时,昭王府上空掠过一个轻盈的黑色身影,快如鬼魅般落在中庭。
第88章.晋江正版独发为你自己而活……
昭王府,密室。
顾嫣双手紧攥成拳,一双通红的眼睛怒视着眼前之人,白皙光滑的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下唇生生咬出血来。
昭王慢条斯理地替她拭净掌心和衣裙上的秽物,而后轻抚上她嫣红的下唇,漫不经心的语气中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松口。”
顾嫣狠狠地剜他一眼,咬牙忍着满腔的怒意偏过头去。
手边的锁链哗哗作响,昭王指尖扫过她皓腕上的红痕,面色阴沉,“你最好安分些,若敢逃,本王保证顾襄夫妇见不到明早的太阳,若敢死,本王必屠尽你顾家满门。”
“松口,”他这般说着,清瘦修长的手指掐住她下颌,在那咬破的唇瓣处细细摩挲,“本王说过,会等到你心甘情愿的那一日,怎么,如今向你预支一点甜头都不肯么?阿嫣果真吝啬。”
顾嫣掌心贴在床板狠狠揉搓,恨不得蹭出一层皮下来,“你简直无耻,无可救药!”
顾嫣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更不知太后死罪、昭王禁足之事,只觉得他近日一反常态,又对她变本加厉许多。
以往再心绪不霁,他也不会强行逼她做这种事,也不会这般频繁地提醒她,她不能逃,也不能死,否则必会连累她爹娘和族人的性命。
她口中银牙几乎咬碎,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中整整半年,生不如死。
她多想在世人面前撕开这张伪善的面具,让他们看看这样一副光风霁月的外表下藏着的是怎样险恶狰狞的心,他们口口称赞的贤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青灵一身黑色劲装,隐在昭王府的一处回廊的拐角处,仔细听着王府书房内的动静,里面却始终半点声响都无。
她是待不住的人,自从送走太后,整个人都从早到晚闲得发慌。
汪顺然在宫外有几处私产,府上住的都他从前收养的孤儿,小时候皆以兄弟姐妹相称,只是青灵替崔家做事那么多年,和他们早已经生疏,且她身份特殊,同一屋檐下诸多不便。
汪顺然平日都在宫中伺候,她总不能住在玉照宫的围房,于是便挑了外面的一处宅院住下,成天无事可做,白日睡觉,晚上便悄悄潜往昭王府打探消息,看昭王可有暗中谋事。
汪顺然为此说过她许多次,昭王府守卫森严,若是遭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可青灵从不听他,这些年在太后身边,刀山火海闯了个遍,一身的胆色。
她另外一个身份本就是崔家的杀手,太后和余嫆已死,没有人知道年前她去过玉佛寺,还将亲自芳瑞姑姑带了回来,如今若是突然消失,恐怕更要惹人怀疑,倒不如将计就计。
书房内没什么动静,青灵纵身跃上房顶,想到其他地方打探一下可有异常。
飞身绕过几处庭院,倏忽听到后山的池边远远传来女子的谈话声,青灵当即警敏起来,凝神听着,似乎是王妃的声音。
除夕过后,王雪织便再也没有见到昭王,她因不知情,在太后被赐死那日傻傻地穿了红色的衣裳,王爷非但不曾怪罪,还安抚她好一会,她总想着为王爷做些什么。
王雪织不知王爷是如何祭拜太后的,这半个月来他都未曾踏进后院一步,她也不敢去问。
王爷被禁足,丧仪也操办不起来,而太后作为崔家的罪人,也是整个大晋的罪人,无人敢在明面上悼念,因而府内也未设灵堂。
太后头七那日,王雪织到府中的清波池边悄悄烧了些纸钱。今日过节,她又到池边放灯,再多为太后烧些黄表纸,愿她在天上安息。
王雪织还是难以相信太后是那样的人,从前她常进宫向太后请安,太后对她一直和颜悦色,即便她一直无所出也从不苛责,且太后是王爷的生母,她也理应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可在府中公然悼念,若是被有心人瞧去恐怕会对王爷不利,王雪织也只敢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到这处偏僻的清波池边偷偷祭奠。
青灵躲在暗处望着王雪织那一抹鹅黄的背影,不禁陷入沉思。
从前便觉得奇怪,皇帝从前征战在外后宫空置倒是情有可原,可昭王这头竟也没个动静。尤其像昭王这般为夺皇位步步为营之人,子嗣众多定然对他大有裨益。
尤其王雪织若生有一子,那便是同时流着崔氏、王氏血脉的皇室贵子,身份顶顶贵重,这样的背景对于昭王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助益。
可两人怎会成婚两年都没个一儿半女?不知是昭王身有隐疾,还是王妃的问题。
青灵希望是前者。
清波池僻静,青灵观察过周遭并未守卫,自己又实在想了解一下内情,于是脚尖一抬便走到王雪织身后。
望着水面上的荷花灯渐行渐远,王雪织才缓缓转过身,迎面却撞上一个着黑色劲装的女子,吓得她浑身一憷,险些惊叫出声。
十五的皓月之下,青灵偏英气的面颊愈发显得清肃冷冽。
正欲拱手行礼,王雪织原本慌乱的面容忽然绽开一抹笑意,“是你?”
青灵微微诧异,王妃竟然记得她么?
以防意外,青灵还是先解释一下:“奴婢青灵,原是太后身边的宫女,月前出京替太后办事,没想到回来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王雪织有一回进宫给太后请安,太后正好吩咐青灵做事,慈宁宫匆匆一瞥,王雪织就将她的模样记在心上。
她甚少出门,只是进宫和偶尔探望自己的母亲,见过的人不多,但只要是对王爷有利之人,她都会默默上心。
王雪织手中攥着帕子,悄悄扫一眼四周,轻声道:“是母后派你来保护王爷的吗?”
青灵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奴婢是太后身边的人,自然也是昭王殿下的人。”怕在外面待久了被人发现,随即道:“更深露重,奴婢送娘娘回去吧。”
王雪织和她身旁的丫鬟都未发觉不对,因着从前在太后身边见过一次,两人都对青灵非常信任,且王雪织对武功高强的女子向来十分敬慕。
她本就出身武将世家,家中兄弟自幼练功习武,经年累月风雨无阻,年纪轻轻便上了战场,每次回来都是一身刀伤,王雪织深知其中艰苦,女子大多不及男子强健,要练成这一身武功不知要多吃多少苦头。
思及此,王雪织看着青灵,愈发觉得她英姿飒爽,远胜世间大多男子,心中深深地佩服。
青灵想到昭王夫妇在外人面前恩爱非常,但据她这几日观察下来,昭王夜夜宿在书房,两人之间的感情看上去并不热络。
她心里琢磨了下,拐弯抹角地叹息道:“太后在时常常念叨着昭王能够早日给她抱上孙儿,如今怕是又不成了。太后虽非按照国礼下葬,可殿下为人子却须得守孝三年,百日内不得与妻妾同房。殿下一无子嗣,二来又遭皇帝猜忌,恐怕日子不大好过,也苦了王妃。”
王雪织鼻头一酸,默默落下两行泪来:“王爷监国期间日理万机,为国为民,只盼陛下圣明,能够早日还他清白,至于我……我无妨的,我这般的资质,能够嫁给王爷本就是一辈子奢望不及的事情。我只恨自己一介深闺妇人,愚昧空疏,浅薄无知,不能替王爷分忧。”
青灵听得眉头直皱,“王妃出身十大门阀的晋阳王氏,满门拜相封侯,父亲又位居当朝大司马,京中多少世家贵女远不能及,又何必妄自菲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