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顾婵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韩拓洗漱完,爬到床上,破天荒未曾求.欢,而是静静地将她抱住,“璨璨,我想……稍后,送你和孩子去孟布彦那里住一段时间。”
“王爷,”顾婵抬头看他,因为预料到了,所以并不吃惊,“你是准备行动了吗?”
“嗯,”韩拓答道,“所以,一定要将你们送到最安全的地方,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待事成之后,我立刻接你们回来。万一……”
顾婵伸手捂住他嘴,无比坚定道:“不会有万一,王爷一定心想事成,我听你的安排,我会好好照顾孩子,等你来接我们。”
如果是从前,她一定不肯离开他,不管在难再苦,都要跟他在一起。
可,如今,她不光是他的妻子,还是一个母亲,她没有资格再任性,做的一切事情都要以孩子们为先。
不留在军中,去孟布彦那里,对孩子们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可以有安静无忧的生活环境。
听顾婵如此说,韩拓放下心来,原以为要花些时间才能说服她,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
预备了一肚子说辞,此时派不上用场,只有将人揽得更紧些,恨不得揉进身体里。
他又何尝舍得送他们离开……
顾婵柔顺地依偎着他,有一句话在心里纠结掂量许久,终于还是问了出来,“王爷,若你事成,会如何处置太后与皇上?”
成王败寇,斩草除根。
这八个字几乎同时在两人心中掠过。
“璨璨希望我怎么做?”韩拓问道,声音有些冷,听不出喜怒。
顾婵轻轻摇头道:“我没有,王爷想如何便如何,我是王爷的妻子,一切都听你的。”
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些话。
从前,顾婵一直觉得到这时,她一定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可事到临头,她却发现,自己虽然仍旧不忍心见到宁太后与韩启惨死,但比起他们的安危,对于她和孩子来说,还是韩拓活着才更重要。
这也是他们唯一真正需要的结局。
顾婵并不知道韩启篡位的事情,她只听韩拓讲过他之所以诈死,是因为韩启忌惮他,要夺走幽州卫的兵权。
那时,韩拓根本没有谋反之心,韩启都未必肯放过他,何况是如今?
那么,反过来,又凭什么要求韩拓放过韩启呢……
耳边传来韩拓的叹息声,接着顾婵的下巴被他攥住抬起,“璨璨,我只能答应你,不到迫不得己,尽量不杀他们。”
眼泪迅速弥漫了双眼,他竟然如此主动地为她让步,顾婵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愧疚,整个头扎在韩拓怀里,双手紧紧勒住他窄腰,哽咽道:“我不管别人,王爷,我只要你好好的……”
“我知道。”
韩拓只回应了三个字。
之后,便是木床吱呀声,响彻整夜未曾停歇。
翌日,便由丫鬟们打理行装,准备上路。
奶娘自是不能跟去的,只能到王帐所在的地方后重新找过,幸而路途并不太远,只需两日便可到达,事先将奶/水挤在器皿里备好,总算可以满足寅儿与宝宝的需要。
韩拓亲自把妻儿送到目的地,又停留数日,才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去。
他走的那日,顾婵骑着马,送过一个又一个山丘,最后被他板着脸喝令不许再跟才止步。
一别又是数月。
当顾婵新帝皇后的身份回到京师时,已是隆冬。
☆、第一百零九章 108.107.6
进京那日正赶上初降瑞雪,皇城一片银装素裹,美如仙境,分毫看不出不久前才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宫变。
韩拓亲自出城门迎接妻儿归家。
碧苓碧落一人一个抱着小主子上了皇帝的车驾,之后又下来。
顾婵却是被韩拓抱上车的。
车帘放下,便为一家四口营造出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小天地。
当初分离时,两个孩子不过才三个月大,如今却已十个半月大。
寅儿健壮些,已能撑着床边或凳子站立,不时也能迈出几步来。
在瓦剌的时候,孟布彦奉行了男儿要长在马背上的原则,从他学会了坐,便没少带出去骑马。当然,这么小的娃娃,自己骑马是不可能的,只是放在孟布彦的马鞍子上,让寅儿体验策马狂奔的感觉。
初时顾婵有些担心,但听章静琴说他们自己的孩子也是这般,再看看那小家伙虎头虎脑的模样,便放下心来,放手让孟布彦去教去带,说到底男孩子还是应该有男性长辈来引导,韩拓因故暂时缺席,这个英勇的表叔便是最好的人选。
而且,据她观察,寅儿每次并不哭闹,回帐时反而显而易见地兴奋非常,若不是人儿太小,还不会说话,怕是要滔滔不绝向母亲讲述自己的经历。
及至后来,寅儿学会说的第一个字,既不是娘,也不是爹,而是马……
这会儿寅儿见了韩拓也不害怕胆怯——爹爹的样子他自然是不记得,不认得了,他只瞪着与韩拓如出一撤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眼前陌生的男人。
韩拓么,他离开孩子们实在太久了,而且一直过得是刀头舔血的打仗的日子,一时间竟然也板不过来自己,恢复到温情脉脉地角色里。
况且,儿子看着他陌生,他看着儿子也陌生……
明明离开时还是一团软肉,这会儿都能站了,还分明是个小一号的自己……
心中那种激动真是说不清,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