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忽然一日,他负责的那块建造塌方,吏部一查,卫大人贪赃克扣,工程材料以次充好,造成人命关天的重大损失。
彼时案子闹得很大,因着那些年顺安侯府实在耀眼显赫得无人不知,侯府大夫人维系官贵交际之下的卫家,昔年门清府净的风评早已渐淡了。而建造新宫原乃劳民伤财的事儿,百姓再看贪赃,必是怨怒声沸扬的。
此事必须拿卫谨严办以平息民怒。卫姮去狱中看望父亲,父亲倒是平静的,清瘦地靠在牢墙上,说静待皇上定夺。结果转头一夜却畏罪自尽矣。
卫姮一直想不通,始终觉得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午后聒噪的蝉鸣声回响,她摇着头蹙眉道:“……我也只是想想,毕竟眼下还未发生,也没有办法查证。”
李琰安抚她道:“孟家贡商的事,你外祖父不是在苏州任刺史?可旁侧敲击打听点门路。”
李陵将军是在他十五岁出征的,算起来,江南周家出事,应该就在卫姮差不多十一岁上下,那会儿父亲卫谨完成水运之事,留在京都,苏州外祖父外祖母应也差不多要进京看她了。
葛刺史与夫人每隔三五年进京看一次卫姮,上一次应当是六岁,在卫姮重回的前一年。说起来卫姮又满心想念。
她便两手合起,轻咬唇瓣道:“琰哥哥想得周到。左右还有一二年时间,我先理一理头绪!”
午正的日头在瓦顶上暴晒,卫姮白嫩的额角泌出细密的汗珠,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味充溢着安静的周遭。
李琰余光瞥见,忍不住爱怜,便转过身来,用袖边帮她擦了擦。低着嗓音问道:“卫翘翘,你我夫妻近四年,我在你心里除了疑心与不信任,就没有别的剩下?”
几分不甘的怨念,他的凤眸锐利,凝着人的时候似把人锁进了心里。
卫姮实在对他少年时候的清俊,有一点点生不出坚定的狠心。
可他上辈子把自己那么气啊。卫姮说道:“当然有的。李大将军自私、自负、冷淡、口是心非、言不由衷,还装腔作势,薄情冷意。”
她是信他有过喜欢自己的,若然没有,他就不会这么问。她也不会一门心地陷进去,把他当亲亲的郎君那么爱那么眷。必是因为在两人的往来中,感受到了男子难以抑制的悸动。但重新活过来,她就不承认了。
果然,最是凉薄妇人心。李琰眉宇一冷,颔首道:“没一句中听的。死肥翘,日后别不需要我的时候便怀疑我,哄好了又唤什么‘琰哥哥’,老子不稀得。”
蓦然伸手,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脸颊。
恼得卫姮一声“呀”,爪子伸出去,混蛋已经风一般晃远了。
*
两个人在兵库司练习着飞镖,不多长时日,便被巡逻的禁卫兵看到了。
透过格栅窗棱,只见里头小丫头俏美娇矜,少年儿郎耐心多容让。应该力气不大,时不时掷得偏出了耙子,少年却是好脾气,总过去弯腰给她把飞镖拾回来,手环着手亲自教导。
偶有对上口角,她朝他白眼一翻,少年敛眉正色,勾起手指弹她双丫小髻。禁卫兵看得,倒是也没忍心打断。
宫中无闲事,传出开去,传到了太后的耳中。
七月盛夏的夜晚,傅太后和皇帝萧宥、纪皇后,及各宫妃嫔们在御花园里乘凉。乐工坐于亭下,丝竹琴笛声悠扬悦耳,石桌上摆着果子、冰糕等碟儿小食。
傅太后掐了一枚冰镇甜李,便作皱眉嗔怪道:“好个李家三小子,跟我说要同他的父亲一样,勤学苦练,夙夜匪懈,保卫儿女家国。可想,这还没上阵杀敌,倒把哀家爱重的翘翘儿给看护起来了!”
太子萧钦着一袭薄绫玄色龙爪袍,端坐在一旁。想起是素日常有对弈的李琰,眉间却有舒然,轻松道:“少小无猜,亲密无间,这李琰原有少年抱负,翘翘妹妹娇憨可爱,孤却觉得甚好。”
李家掌握着军权,太子与李三小子既然交好,便翘翘与李三小子相处,傅太后想了想,好像也没有说什么。
郑淑妃亦在旁陪着笑:“那可不是。”
她仗着太后撑腰,贯日尾音委婉含笑,说句话心里都要绕一圈计较。若卫家千金不侍从太子,她倒也不必算着从孟氏身上费周折了。
……
时日飞梭,光阴似箭,转头便迎来了次年九月的重阳节朝拜大典。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后面会有个年龄跨越的长大哦
感谢小伙伴们,比心~
菜妈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60201:14:38
小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60221:46:54
读者“justice”,灌溉营养液+12021060217:28:51
读者“阿零”,灌溉营养液+52021060201:35:24
读者“菜妈”,灌溉营养液+52021060201:15:37
第三十六章乐声千里
(三十六)
延徽十七年,九月九,重阳节。在《易经》中“九”为阳数,这一日双九相逢,九九归真,一元肇始,乃为吉祥之日。
大晋王朝的朝贡大典也于这一日举行,今次来朝拜的番邦共有二十余个,早在八月中,盛京城内朱雀大街兼两旁主干道,便彩旗飞扬高帆迎展。太常寺掌宾乐礼卜的各署在皇城内外布置,是日,只见乐工一万八千人,琴笛声远播数十里,穿着紫绯青绿袍服玉带的大臣,沿着太极殿的一排排玉阶延展出去,好生宏伟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