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渲…程渲…”穆陵的声音渐渐低下,“不要,伤了她…让她走…”
情如铠甲,也是软肋,唐晓有些沉默,穆陵濒临死亡前,居然不是想说动刺墨放过自己,心心念念的是让他放过程渲。
“我答应过刺墨,会放过莫牙。”唐晓低声道,“莫大夫眉间心上都是程渲,他一定会把程渲带走。程渲只要放下心里的执念远离跟他离开,往事种种,都会随风逝去。弟弟,这是做哥哥的答应你的。”
——“只可惜。”唐晓嘴角泛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程渲,这辈子都只会把你当成…要置她于死地的那个…五哥…”
冰冷黏腻的蛊虫爬上了唐晓的脸颊,蛊虫已经很久没有食过血肉,突如其来的美味让这只虫子有些亢奋,唐晓感受着蛊虫在自己脸上的蠕动,他惬意的放松下来,没有丝毫恐惧。
刺墨端详着穆陵的脸,穆陵和唐晓身形相近,虽然长得不同,但都有一张英俊无懈的脸,穆陵冷峻,唐晓英气,他们明明都是齐国最显赫的皇族,却没什么要受命运这样的捉弄。
穆陵似乎感觉不到刺墨正在细细看着自己,他眼神恍惚,穆陵知道,这一次,他一定是必死。穆陵不怕死,长到这么大,他几乎从未怕过什么,直到摘星楼失去修儿,他才发现,自己最怕的是,再也看不见心里的那个人。
——“凶吉相承,祸福轮回,殿下,这一卦要说的,就是死地重生。”
——“死地重生?”
——“殿下是愿意步步惊心,还是趁早破解?”
——“程渲,我明白了。”
——“小心谨慎,护住自己。殿下…切记。”
“程渲…”穆陵低呼着这个名字。
刺墨枯凹的眼睛有些匪夷所思的看着绝境里的穆陵,他就要死去,却还放不下一个叫程渲的女子。他的痴情,让刺墨想起了一些往事,但那些画面转瞬而逝,时光荏苒,刺墨已经记不清了。
☆、第76章 借把刀
刺墨枯凹的眼睛有些匪夷所思的看着绝境里的穆陵,他就要死去,却还放不下一个叫程渲的女子。他的痴情,让刺墨想起了一些往事,但那些画面转瞬而逝,时光荏苒,刺墨已经记不清了。
穆陵仿佛又看见了程渲为自己噙着的泪水,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知道,就算程渲怀疑大火的真相,但她心里还是相信真凶不是自己,至少,在程渲的眼睛里,没有对自己的怨恨。
——“我要你再陪我吃一次梅花糕。”
——“殿下,你太客气。”
颠沛的日子苦,吃一口甜的,总会快活的多…穆陵嘴里溢出丝丝梅花糕的甜蜜,程渲,让自己临死的时候,没有了遗憾。
蛊虫肆意的蠕动让唐晓生出莫名的舒服之感,他觉得脸上阵阵发麻,整个身子都跟着绵软起来,也许是他实在太兴奋期待,刺墨口中的剧痛,他根本没有丝毫感觉。他想象着自己的脸一点点被变去,变作穆陵的模样。
——“刺墨。”唐晓轻幽发声,“再替我做件事。”
——“做什么?”刺墨执着银针给蛊虫引路。
“替我,送弟弟上路。”唐晓扬了扬唇。
穆陵听在耳里,但却是毫无反应。
“为什么要我去做?”刺墨不满道,“医者仁心仁术,我的手是救人的。”
“他是我亲弟弟。”唐晓竖起手指朝穆陵动了动,“弑弟,会遭天谴的。”
——“唐护卫天不怕地不怕,也会怕遭天谴?”刺墨露出不屑。
“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往后那么多好日子,怎么能不惜福谨慎。”唐晓眉间也没有对刺墨的不满,“还有就是…刺墨,你亲手杀了当朝太子,自此咱们就真的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要你,杀了他。”
“他伤的很重,活不了很久。”刺墨看了眼穆陵的伤势,“我不想…”
唐晓不再说话,露出一口白牙暗示着刺墨什么,牙尖骇人的银光让刺墨一个哆嗦,倒吸冷气顺下话来,“杀了他?那就…动手便是。”
唐晓手心滑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递到刺墨手边,眼里看不见情意,“杀了他。御出双生,龙骨男尽,他不死,我又怎么活?他必须死。”
刺墨在灰袍子上蹭了蹭手心,稍加犹豫还是接过了匕首。朝着动惮不得的穆陵一步一步沉重走去——“你我无仇,刺墨也是身不由己,你不要恨我。”
——“母妃和我说起过。”穆陵像是自语一般,“她有一位蜀中故人,擅针灸,重情义。刺墨,你话里带着蜀音,你…认识一个叫萧非烟的女人么?”
刺墨握着匕首的手颤了下,但步子却没有停下。唐晓低笑,“他就是我们母亲的蜀中故友,也就是他,抱走了我…给了我生不如死的日子。”
穆陵蓦的盯视着刺墨闪烁的眼睛,他的脸被灰袍遮住了大半,容颜虽惊悚,但眼神却有着和容貌不相衬的明亮。
——“母妃说,当年…她被官吏选入皇宫,她这位故友,悄悄送了自己一路,虽然没有现身,但她知道,这个人一直都在…刺墨,母妃要是知道她的孩子都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穆陵闭上眼睛,说出最后一句话。
刺墨举起匕首,朝着穆陵的心口用力刺下,皮肉战栗的声音让唐晓感到了极大的快感,唐晓唇瓣轻动,哼出一首古老的歌谣,那是他在蜀中时,大母哄他睡觉时哼唱的那首。
穆陵从没有听过这样的歌谣,他的面容得到解脱似的舒展,落下紧握的手心,变作了沉默的躯壳。
——“如你所愿。”刺墨面无表情的转向唐晓,“只有你活着了。”
蛊虫大功告成,饕足的爬回刺墨的张开的手。刺墨用白布一层一层裹上唐晓的脸,“新的纹理要长上十二个时辰,明天这个时候,你就有了一张…你弟弟的脸。”
“刺墨妙手,蛊虫神奇,一定没有问题。”唐晓走近穆陵,食指贴上他的颈脖。
唐晓果然是一个极其谨慎小心的人,他让刺墨动手杀了穆陵,他亲眼看着匕首深重刺下,但他还是不信刺墨。唐晓没有像寻常人那样摸鼻息验生死,他行走江湖,知道世上有一个闭气假死的法子,可以瞒天过海死里求生。他验证穆陵之死,用的是摸脉,闭气容易,脉动却不可以闭合。颈脖没有了脉动,这个人,就该是必死了。
刺墨冷冷的看着唐晓收回手指,“你不信我。”
“不是不信你。”唐晓仍是看着穆陵失了血色的脸,“凡是小心些总是不会错的。”
唐晓说话的档口,一只手已经瞬的抽出穆陵心口的匕首,滴着鲜血的匕首划上穆陵苍白的脸,在左脸颊划上道一寸余长的口子…血珠溢出,触目惊心。
——“他都死了,你还要伤他?”刺墨话语悲愤。
唐晓擦拭着自己的匕首,“不过是做个记号,等百年之后到了阴曹地府,也不能让阎王爷认错。捆上重物,扔下海吧…潮汛就要到了…”
刺墨把穆陵僵僵的身子抗上罗锅凸起的背,艰难的背出船舱,朝着没有边际的大海走去。唐晓没有出舱,他透过薄薄的窗户纸,盯视着刺墨的每一个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