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自己的这句话,触动了无路可走的刺墨,他牢记着故人的期望,救下了自己。
刺墨叹了声,又道:“武帝平庸软弱,他不敢亲自去做,就让贤王去谋划。也正是因为一切都在贤王手里,我才有了机会。贤王让钱管事悄悄找来可靠的产婆,宫里一位太医也开始频繁被召入贤王府...我记下这俩人,能派去着手杀死皇子的人,是一定不能再活在世上的。既然是两个知道自己必死的人,我要行事也方便的多。”
——“要说服两个必死的人为自己所用。”莫牙若有所思,“不外乎钱银,情意。钱银?贤王该是给足,但情意,他给不了。”
☆、第135章 父子情
“贤王让钱管事悄悄找来可靠的产婆,宫里一位太医也开始频繁被召入贤王府...我记下这俩人,能派去着手杀死皇子的人,是一定不能再活在世上的。既然是两个知道自己必死的人,我要行事也方便的多。”
——“要说服两个必死的人为自己所用。”莫牙若有所思,“不外乎钱银,情意。钱银?贤王该是给足,但情意,他给不了。”
刺墨点头,“也许是连老天都在帮我们,产婆和太医家中,都有重病难愈的亲人,我施针救下他们的至亲,便求他们帮我一个忙。杀人毕竟是人心里过不去的坎,我提议救下皇子,他们稍加踌躇,最后答应了我——孩子生出,产婆便会把孩子闷晕,再放到太医的药匣带出皇宫。产婆日日接生,会准备好一个死胎让太医带去给贤王,活着的皇子...就会交到我的手里。”
——“真是□□无缝!”穆陵惊叹,“好缜密的计策。”
“那天是个雷雨夜。”刺墨耳边回荡着那日的惊雷炸响,哗啦啦的雨水湿透了他的灰袍,他在约定好的地方等着带走孩子的太医,他就要看见那个可怜的皇子——非烟的孩子,“药匣里,是一个健康的男婴。太医带着准备好的死婴去见贤王...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你把孩子送去了蜀中?”程渲问道。
“我告假贤王,说自己要去西域寻一种奇药,要离开岳阳些日子。”刺墨道,“我带着孩子悄悄回到非烟老家,把孩子送给她的母亲,叮嘱她要简称这是抱养的孤儿,要是泄露出去,萧氏一族都会没命。其实...”刺墨叹了口气,“那个孩子,并不叫唐晓,非烟给他起好了名字——瑭,他名一个瑭字。萧瑭,他该叫萧瑭才对。”
——“瑭璧坚韧,犹可雕琢,以成大器”穆陵冷笑了声,“他倒是争气,没有辜负这个名字。”
刺墨像是没听见穆陵的话,继续道:“我安置好一切,又回去岳阳,原本也该归于平静,但...我隐约有一种害怕,说不出的害怕,这件□□无缝的事...怎么像是有我自己也不知道的破绽...我苦思无数遍,思考过每一个细节,但...恐慌却如影随形。”
——“因为我的义父。”程渲淡淡道,“您不喜欢卦师,连带着莫牙也看不起卜卦之术。一切都源于,您自以为没有破绽的谋划,似乎...被魏玉看出来什么?我说的对不?”
程渲冰雪聪明,刺墨虽然还是对她抱着敌意,但却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算你说对,就是那个姓魏的卦师。回去岳阳,我又遇见过他几次,他看我的神情,很是怪异...似乎要从我身上看出什么...又好像...他知道什么...”
——“做了这样的大事,人难免会有不安,□□无缝也会难安,别人多看你一眼,你就如坐针毡。常人求卦,老练的卦师只需要观他面相神情,再闲聊几句,就可以窥见一二。”程渲自若道,“也许真是你多心了,义父根本没有看出。”
“不。”刺墨摇头,“魏玉,他真的看出来什么。”
——“程渲,我问你。”刺墨凹目死死盯着程渲澄定的脸,“你和魏玉,都擅焚骨。但除了焚骨,你们还会观相,是不是?”
“是。”程渲应道,“义父精通卦术,焚骨,爻币,测字,观相...无所不通,当然,最擅长的是焚骨。”
“有天。”刺墨回忆着道,“我在城里偶遇魏玉,他看着我好一会儿,问我是不是从蜀中来。我的来历只有贤王知道,我形单影只没有朋友,从不会和人说起自己的事。魏玉见我像是默认,又说——蜀中和西域多异术,我如果因为相貌不愿意和别人亲近,有没有想过,用异术给自己换一张脸...”
刺墨说起魏玉这个久远的名字,灼目的脸上微微抽搐,“那时我才从西域求来可以易容的神蛊,心里也动过要给自己换脸的念头...魏玉毫无预兆的提及这些...让我...如坐针毡,不寒而栗...魏玉会观相,会占卜,如果他卜出我救走皇子...那所有的事都会功亏一篑,还会连累许多无辜的人...于是...”
——“于是什么?老爹说的好好的,快说下去啊。”莫牙最喜欢听故事,听老爹顿在要紧处也是心急。
刺墨枯槁的眼睛深深注视着好奇的莫牙,颤抖着朝他伸出瘦削干瘪的指尖,重抚着他年轻俊美的脸,良久无语。
程渲和穆陵对视了眼,也不知道刺墨想起来什么。
——“老爹?”莫牙眼里闪着纯真,“说下去。您又想出了什么好法子哄了那魏玉?”
刺墨垂下手指,看着莫牙眼里蕴满温情,“于是...我是宁死也要保全两个孩子的...于是...我想出了一个混淆视听瞒天过海的法子——我抱养了一个男婴,养在自己身边,悄悄带他长大。为了让他更像一个带着皇族血统的孩子,我用医术换取无数珍宝,让他在奢华富丽里长大,从他识字起,就开始阅读各种贤书秘籍,我教他宫廷礼仪,法规章则,让他谈吐得体大气,周身都是与生俱来的清贵气质...”
程渲和穆陵不约而同看下听的一头劲的莫牙,莫牙冷不丁见两人盯着自己发呆,瘪嘴道:“看我做什么?看老爹呐,老爹?”
刺墨眼里露出哀色,“我养大的这个孩子,是世上最聪明听话的孩子,我怕他出不去这宅子,少年日渐长大,无聊起来就会生出事端。我见他天资聪颖,就试着教他学医,原本不过想着他有件打发光阴的事情可以做,谁知道,他的聪颖超出了我的想象,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学尽了我毕生精华,还大有超出之势...”
——“哈哈哈...”莫牙笑出声,“老爹养大的这个孩子,就是我莫牙牙。”莫牙见程渲和穆陵也没个反应,不解道,“怎么?你们没听老爹说我多聪明么?”
——“莫牙...”——“莫大夫...”
“额...”莫牙回过神,意识到屋里的气氛有些异样,“老爹,你抱养我...做什么?”
“牙牙。”刺墨欲言又止,凹目隐隐闪动着浑浊的泪光,“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算抱养你时没有感情,日子久了,你天天陪着我,缠着我说话玩闹,跟着我苦学医术...老爹看着你一天天长大,俊俏懂事...一声老爹叫的真像是我嫡亲的孩子...”
——“老爹...”莫牙打断追问,“你告诉我,养大我,到底为了什么?”
“莫牙。”程渲握住莫牙有些发凉的手,“他会说的。”
刺墨潸然落下泪,艰难道:“原本...是想把你养做皇子,如果有一天...魏玉他们发现我换走非烟的长子,我便拿你出来顶数,保住蜀中的那人...可是...可是...”刺墨急促的喘着气,“日子过去,我和你情同父子...我舍不得,舍不得呐...”
——“拿我顶数?”莫牙目瞪口呆,“老爹的意思是,如果被人发现长子还活着,您就把我交出去?让我替他...去死?”
刺墨垂目不语,程渲捏住莫牙的手心,低声道:“可他舍不得你,莫牙,老爹和你情同父子,他舍不得的...”
“可他刚刚明明就是这么说的,用我的命保住蜀中那人。”莫牙落寞哀声,“再情同父子,真到了那天,他还是会交我出去...”
“可没有这样。”程渲抢道,“唐晓回来岳阳,老爹带着你匆匆上船...他是要带着你避开后头的祸事,他是真的...舍不得你。”
“谁知道呢...”莫牙有些心痛,嘴里说出的话也冰冰冷冷,“老爹藏着秘密,上船为了什么?是不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唐晓,又有谁知道呢。”
——“他养你长大,教你医术...”
“别说了。”再宠溺程渲,莫牙也忍不住凶狠的打断她,“你忘了他刚刚说的吗——少年日渐长大,无聊起来就会生出事端。他原本不过想着我有件打发光阴的事情可以做...”
——“牙牙...”——“莫牙...”
莫牙蹭的站起身,容颜冷漠,“看来该避祸的应该是我,替死鬼?前途叵测我好怕...”莫牙说着推开门迈进夜色,嗒嗒嗒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莫牙...”程渲想去追,袖子被穆陵拉住。
穆陵对她摇了摇头,“莫大夫性子固执,一下子想不通也是正常,他是个明白人,自己想开就没事的。”穆陵说着看向悲伤无言的刺墨,顿了顿,道,“刺墨神医,如果我没猜错,你带莫牙离开的日子,就是唐晓重回岳阳的时候,唐晓来找你...你惊恐之余...便带着莫牙离开,是不是?”
——“是...不,又不是...”刺墨纠结的摇着头,“那年中秋,穆皇子你知道,你们兄弟是中秋生的,牙牙打小我就告诉他,中秋是他的生辰。牙牙每年生辰都会去街上看灯,可那天我看见了唐晓...我的心很乱,就忘了带牙牙看灯这事...我回去宅子,发现牙牙不见,才想起中秋夜,牙牙一定是憋不住看灯去了...他不认识路,瞎跑乱撞要是惹出事...我赶忙去街上找...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远远看见,牙牙冒冒失失撞翻了路边的摊子,摊主要他赔银子,牙牙身上哪有银子,我正要上前,却忽然...看见...一个男人替牙牙赔偿了摊主,还好奇的看了他好一会儿,似乎还问了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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