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确信周子岳真是一门心思扑在他的木匠大业上,并没有其他心思,叶庭彦真要把人当成无事生非上门找打的登徒子,打出去了。
一听叶庭彦的语气,就知道没戏,今儿个怕是见不到叶姑娘了。周子岳顿时和霜打的茄子一般:
“家里来客人了,我怕爹又骂我……”
那个客人还不是一般的奇怪。
要知道平时在家里,周子岳就是隐形人一样的存在。但凡来拜访周濮的,真是有想要交好的对象,也从来都是周子岳的大哥周子晋。
那位公子倒好,竟是一过去就对周子岳热情的很,反而对周子晋态度冷淡。
周子岳倒没有受宠若惊,还以为对方是认错人了,把自己当成大哥了,就有些尴尬。
没想到表明身份后,对方态度却没有改变分毫,还一再强调什么“久仰大名”。
如果不是对方长的还挺好,精神头瞧着也成,周子岳简直以为对方是个脑壳坏了的——
说什么“久仰大名”,不是对方神情真诚,周子岳真觉得对方是在羞辱自己了。
要知道这方圆几十里,山上山下,哪个不知道,自己分明是周家最没出息的一个了。
别说和大哥比,就是青麓书院随便拉出一个人来,都比自己强的多。
周子岳就不自在的紧,总觉的不是一般的别扭,到底敷衍着找了个由头,从家跑出来了……
他这边心情不好,殊不知玄珏比他还要郁闷。
自己亲自过来请,周濮这老匹夫竟然丝毫不为所动。
明明记忆里,当初请周濮出山挺容易的啊。
彼时陪同着过来的叶庭彦只交代了八个字“轻车简从,诚心以待”,两人也就跑了一趟,深谈了一下午后,周濮就点头应了下来,收拾好行李后,第二天就跟着返回京城了。
玄珏以为,自己这次,依旧是严格遵循曾经叶庭彦那八字箴言,不过带了四个侍卫随行。
甚至因为上一世身首异处的痛楚还在,玄珏自觉比起上一世的自己还要诚心的多。
怎么周濮竟是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
还是说自己说的那句话不当?
可偏偏时间这么久了,玄珏当真想不起来,上一世,到底都和周濮说了什么。
要是就这么走了,又实在不甘心,只得强压下心头的躁意:
“……不是小王想要勉强先生,实在是先生一身才学,这么荒废在山野之中,不用于经国治世,委实是朝廷之憾,万民之憾……”
“四皇子一片好意,老朽心领了。”周濮神情中并无半分波动,甚至内心处还有些厌倦——
什么叫“荒废在山野之中”?都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周濮自觉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就是人生价值的最好实现。
都说薪火相传,周濮并不以为自己满身才学用于教书育人算哪门子的浪费。
还有玄珏这会儿的来意——
相较于之前的本省官员,四皇子玄珏无疑是身份最为贵重的了。
可也是最尴尬的。
毕竟,那些官员,都是奉圣命而来,自然可以光明正大的打着国家的旗号。
眼下这位四皇子这么急巴巴的跑来,明面上让自己随他进入皇子府为师,可怎么看都更像是幕僚。
可眼下皇上正春秋鼎盛,你说你一个刚建府的皇子就开始到处网罗人才,是想要干什么呢?
周濮连官员之间的繁文缛节,尚且耐不住,又如何愿意随随便便和一个有野心的皇子绑到一起?
再有就是,周濮多大年纪了,如何看不出玄珏恭敬的语气之外,不经意间露出的倨傲和不屑?
甚至偶尔眼神碰撞时,玄珏就会自觉不自觉的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睥睨眼神看着他,好像周濮能出山辅佐他,是多大的荣幸似的……
如果对方是高坐龙庭的九五之尊,或者是手握重权的实权亲王,这样的眼神都能理解,可现在这位四皇子不过是刚挪出宫来,即便是皇上都没分什么实权给他呢,却要用这样的眼神看周濮,无疑太过违和。
“老朽年龄大了,又过惯了这等闲云野鹤的日子,实在耐不得拘束……老朽志在山林,若有得罪,还请四皇子海涵……”
已是不想再和玄珏谈下去,直接举起茶杯。
老匹夫当初入朝后就是这样,处处和自己作对。
玄珏眸中一厉,却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忙又敛去:
“先生言重了。先生高风亮节,正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小王仰慕先生高名,非一时一日,不管先生作何选择,小王自然都不会勉强,只望先生切记,若然那日想要离开青麓书院,能到小王府上一叙……小王时刻虚席以待……”
口里虽这般说,可一出周家院门,玄珏的脸色一下阴沉了下来——
虽然忌惮周濮,可前世因为杀了此人,最终落得无可挽回的败局,还是让玄珏不敢对周濮掉以轻心。
想着先把人收罗到自己身边是正经,没想到千里迢迢而来,竟然吃了偌大一个闭门羹。
简直是岂有此理。
难不成自己还非要仰仗叶鸿昌父子出面,才能请动这个老匹夫?
殊不知玄珏这样想,却是错的很离谱。
上一世周濮之所以会出山,固然有叶鸿昌这个师兄的劝解,却不是最关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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