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转机出现于一桩小事,其实缘何而来张楚岚亦尚有懵懂的地方,但总归结果是如愿的,王也随性,也许就是那天心情好,大约毋需刨根问底。
那是周末近郊新开张了观光景点,接天莲叶正分外热闹,他和王也相约了去透气,用王也的话,荷花在哪开不是开,乡下能踏青,不比去圆明园数人头实惠还自在?
开王也的车,张楚岚已特意赶早了半小时,不想还是让他先到。原来不仅是王也头一遭到他学校,还是第一次见着王也私服,张楚岚本不是对打扮留心和敏感的人,也就难怪,印象中王也一贯是衬得人比实际更成熟和理性的白、蓝两色衬衣,有时加外套,都是公司给订做的样式没什么特点,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就钉在了东门外。
直到那一头冲他放轻地摁喇叭,他钻进车就小声道,“可以可以,这可太行了,我刚都不敢上来。”
“有何高见呐?”王也听得出想得到他在指什么,他们之间一向不大有沟通障碍,张楚岚很快地看他一眼:“说不好说不好,对穿的我可没研究……”又嘀咕完这句,才敢于抬头直视地观瞧,“我不知道……很适合你。”平实却富有深意地说。
人类共通的审美谁都有的,只不过不是批评家,欠缺专业地描述出来的辞藻。总之张楚岚看,旁的还不提,最大感觉是王也果真与他是不同的人——如果穿戴的皮也能将人进行划分的话,那么走在城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这两类就能被精准地区别开来,几乎非此即彼那么泾渭分明。从某种意义上,穿着在作为美丑的指标之先更是一种气势,太抽象了,但之于他和王也,要具体也能说得出来,王也最直观、最首先、最不同,就是区别于显学生气的简单——因为时髦感是需要一定堆砌的,可他又不过度。他也太完美了吧,紧接着就第二个冒出这般感想,他以为他是更偏好抽象的媒介、思维逻辑和想象能力远强于动手的人,可对于人类这种生物来说,果然视觉的冲击才更具压倒性和说服力。譬如在那一瞬间张楚岚就信服,王也不能和他在一起是合理的。“这样想可能有点怪,嗨,我干嘛老是想和你比,就没来由有种感觉你肯定不是以后才变成,肯定过去、学生年代就已经是这样……”说完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不是总是这样风平浪静的让人心跳得目眩的样子呀?这样的半句,卡掉了也觉得脸在烧。他眼睛依旧在看,从神气和不安定的嘴唇表现出未讲完随时还要再想起,就再补充两句的状态,张楚岚一点也没失落、伤感、寂寞,他很开心,此情此请其实有好多可以共王也讲,可在最后也只抬手,将脑袋搔了搔,怪活泼地转道,“诶?老王,你说我是不是也该拾掇拾掇?咱们宿舍,算了,咱们专业都这风格,不像你。你若赶紧赶紧给我参谋一二啊,我高低能给那帮屌丝上点儿强度。”
王也就想他又在触景生情了,张楚岚没明示“结束”,最近可能在为没法让他改主意难过,时而就会对着他发起呆来,对此王也表示无能为力,每个人都有点只属于自己的私密角落,只想在不会打扰的时候让他能高兴一些,打量张楚岚摆弄造型,他就一面怪到,“你说我怎么?噢,你该不会以为我学金融?不是啊,我理学院的。”一面让别动,把驾驶时用来防晃眼的墨镜摘了,捏在左手,右手过去扒拉了两下,“抬起来我看看,这不挺好?那简单啊,那你下次想买衣服叫上我呗,权当多个参考。”
张楚岚头点得如小鸡啄米,路上打听,这么说你是线下党?又道都逛哪条街哪家商场爱去哪个牌子?既像惯常的求知若渴也像跃跃欲试。王也用单手握着方向盘,杵着下巴开车,路面平直,一会儿才轻挪一下,懒洋洋地应怎么问上我了:“这取决于你的消费水平,而且,对呀,你喜欢妹子的岂不正巧,这种事该找你女朋友帮你收拾嘛,快找个。”
“点我,点我啊。”张楚岚就谴责地一瞟,一下,就把余光收回来。对旁边这人,他已经瞧什么都不能再好,连王也只远远地搭在方向盘下方,很平,很松弛,还显得很有掌控感的手臂,也觉得迷人得不行。他问能不能关空调,王也“哦”了一声去调,背离开椅背:“冷吗?抱歉啊,我看你脸红。”张楚岚摆手,打开窗户探出去降温。
那天后来,是王也那只眼镜坏了,在车上他还讨要过来把玩过,又有设计感又精致,引起张楚岚注意的还是那两只镜片很大,没有托,圆咕隆咚的漆黑一片,他戴上试试,“倒是效果不错,没看着那么黑,给我来评也是个优秀的……的……你们是叫‘单品’?”
“什么你们我们,”王也只觉奇奇怪怪,“我就是随便买买,左右都是需得有个用的,劳柜员帮我找,合眼缘就让包,再多也不知了,你买个穿的用的还得先听完一整品牌故事么——过来。”
张楚岚不给他,从后视镜前转过来给他看,比划了比划,“就是觉得有意思,这么大,你不知道我刚见你,盖住了大半个,显得脸只有这么小。”逗得王也也笑了,已到目的地,他把安全带解开扭身过去,曲起食指再用拇指并拢捏住张楚岚下巴尖,晃了一下,“你不也是?”张楚岚立马不笑了,像避瘟神一样抵还给
', ' ')('他。
他好像习惯是不用的时候捏在手里,所以扎到了手心,张楚岚眼尖观察出端倪,凑上前,“给我看看。”
王也将换了只手将中梁和镜腿捏在一起的眼镜递给他,“坏了。”
“不是。”张楚岚就直接把他挥开,只盯着另一只,自行扯了过来。
王也手上生着茧子,深浅不匀像是长期把握重物压出来的,主要集中在指腹,手掌肚也有一些,瞧着有些年成已是褪去后的厚度,但还是有点硬的,刚好划在此处才只留下了翻出白屑的刮痕。
“中看不中用啊,我土老帽没使过奢侈品,还以为卖那么贵的它只是看着危险,嘿!”他拿开散架的那侧镜架凑近往里瞧,“这儿有个小金属栓掉了,还好没滑出来弄得没法找,你等等。”说着就坐下去,盘腿在草地上夹住胳膊,用身体撑稳手,再把眼睛贴上去,这样静止了两秒,就姿势一松往兜里找东西。
王也也蹲了下来好奇地看他,“这就好啦?”实在太快,让人惊讶。张楚岚双手撑开缠好的镜腿,两边靠近衔接处各有一圈两厘米长的毛线,用背对的一面冲向他,“试试,得亏不是戴上的时候坏的,这插在里面的金属,裸露出来尖尖都没磨圆,戳伤眼睛怎么好?不过是加个小设计的事,这些厂商真懒,这样就没事了,万一再松脱也不会伤到你了。”
王也接过来却没戴,转着瞧了瞧两个毛线缠的保护套,“你怎会带着这个?”又探向张楚岚裤兜。
“毛线啊!”张楚岚展示了一下,“我用来缠橡皮筋,我发圈都是自己做的,就喜欢我们小时候用那种,土土的很安心。昨晚洗澡原先那只被我搞拉了,正好用了毛线忘了捡,嗯?我脸上有什么么?”
“很厉害。”王也摇摇头,拉他起身,夸得十二分真,用一种称得上凝视的眼神长久地落在他眉宇,压低两秒,默想了什么,又看他一眼。
他调头,张楚岚就跟着,沿着人工圈出来养荷的巨大池塘的岸,缓慢地走,王也放空了的音调透着明显的漫不经心,“问你啊,你是看见个姑娘家喜欢,上去卖好就是这样?唔……跟我用不着,以后放松一点吧,你就像……像待你哥们儿那样,像最好的朋友一样,就算是当成对象,也不用那么紧张兮兮的,我总还是习惯不了有点别扭。”
“你是说……”短短三字拐出了十八弯。
王也确乎人在这里,心思不在,就错过了张楚岚面部由空白到扭曲再到逐渐亮堂的全过程,等他眨了眨眼定睛,眼前的人确实整个都在发抖,只有那张脸好像有盛大的光彩绽放出来,比他背后将偌大个盛夏反射得雪白的粼粼波光还要灿烂光明。
“就这么开心吗?”这种显而易见的激动,太过猛烈到至于会担心对肉体和器脏带来损伤的情绪,彻底将他拽了回来。王也捧住了那张脸,于是他手心,他的人,也被传过了这股震动,他先是皱眉,露出担忧想安抚,但很快又舒展了,换了噙起笑意来,也换执起张楚岚的手贴在自己脸边说,“是,我希望你守着我、陪伴我,你着实令人喜悦,我已很长时间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要是以我私心,自然想留下你来……不说扫兴的了,就是我时间少,你需要的时候可能很多不能到,还得要你迁就,你愿意吗?”
回来如何睡不着觉,把王也闹起来蹲在宿舍楼天台说了半宿的话,不必细表。又一连数日张楚岚问得最多的就是,“多早晚带我回去呢?”
不愧是青春期啊憋不住一秒,王也倒在床上被逼得啃指甲,“最近出了新政,很多东西都要调整……”他委婉暗示,好不容易回家一沾枕头只想睡觉,状态各种不适合。
张楚岚很乖:“那你注意休息。”
就没了吗?王也更头疼了,连虚与委蛇地先保证一下都不肯了啊。他买的房子极靠近cbd,隔空对望就能锁定工位那间办公室的窗户,为了省出睡眠时间极舍得下本钱。张楚岚有时中午,有时晚上,主要看他安排日日过来就为跟他吃顿饭,每每恋恋不去,好歹还没喧宾夺主赖着上门,等他同意。就这点愿望那被抛弃似的小样子看得王也也一天更比一天自感不厚道,张楚岚笑起来多可爱啊,总是提起精神做出不气馁很欢喜的样子只为不叫他受影响,当初怎么打算来着,当初还说要让他多笑笑。
可是除了一个答应以外他们生活弄得和之前也瞧不出分别了。王也眼皮打架,强撑着睡意切换通讯软件查查年休假还有多少,逢到忙季,最主要还得排开日程。
而张楚岚面对着他的,“别吧,考前耽误你收不回心,还是等到你放假,好不好?”眼睛快在“收心”两个字上盯出窟窿,深觉这是王也祭出的由头中最离谱的一个。神仙爷,他但凡还能稳得下心哪怕就是个一分半秒,他也想请问呢?多看会儿更悲催至极,正以为今天又只能这样了,最新消息已是数分钟前的王也又跟到,“算了,你来吧,明天想睡个懒觉,你记得午后再来。”
人是到他摁门铃才起床,看着像被叫醒就来应门了,往侧后让了让,眼角还挂着可疑的物体,黏糊无比地问候了句,早啊,就钻进浴室。
', ' ')('张楚岚自己看,内部还是个复式,做了成系列的软装,主色有点浅有点奶,布置却很大气,王也一个人住,论面积到了居民住宅不再免的那天就是房产税的落地目标,奢侈。听见门开,他强迫自己回客厅坐下来,王也在设在外面的洗漱台拧开了水,挽高袖口露出的小臂细细的,还有衣摆掖进睡裤而跟着掐出的腰。
“咦……今天这么安静了。”王也歪头贴上毛巾攒了攒,多数水珠都还挂着就穿过门厅,“电视柜儿底下有盒备用钥匙你找找,到这儿就当自己家,可是卫生也要自己做哦。”他又撑在过大的餐桌够着手提壶子倒水,桌沿顶出去了下半截身子。
就挨了挤压,炙热的躯体撞了上来托过他脸就亲,王也眼珠转着,手搭到背后拍,我口好渴,可是那样急,他又不得不仰着、越发地仰着张大了嘴。然后掌心贴着,一左一右逐步地往上爬,摸到骨头摸到隆起的背肌,就像也摸到了鼓动不息、在奔涌跳跃、年轻鲜活的一塘心头热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