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装在破漏的竹筐里,跟货物一样摆在市集街边。身边插着的一根木板,用炭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五两。
偶尔路人停下来,用看货物的眼神,打量他一眼。又看到写着五两的木板,不屑地轻嗤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饥荒的年代,人命不值钱。卖五两,抢还差不多。
他疲倦地佝偻起背,将小小的身子藏在竹筐里,背后传来爹的骂骂咧咧——他一文不值。
年幼的他突然意识到,钱是世上最昂贵的东西,哪怕一点都能买到他的贱命。
集市的路面坑坑洼洼,散落一地腌臜的鸡毛和菜叶。一双一尘不染的白鞋子,脚步平缓从街头走来,突然在竹筐跟前停驻下来。
他初次见到这般干净的靴子,眼珠子移不开了,不禁想起自己的脏衣裳,还是几个哥哥穿剩的,又是歆羡又是自卑。
这双靴子的主人,定是好奇才看他的,过一会也走了。
“这男娃我要了。”
头顶突出传来苍老的声音,略带沙哑,却说不出的好听。
他惊愕地抬起头,瞧见一张年过半百的脸,低着头笑眯眯地看他。
他爹很激动:“五两,卖你了。”
老头闻言,略显不悦:“这娃子又不是货物,怎可说是卖儿?”
他爹摊开手:“道长说的对,给钱吧。”
这时,他突然抬脚,艰难跨出竹筐,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然后回头看老头:“我是瘸子,你还要我吗?”
“你个兔崽子。”好好一桩生意要泡汤了,他爹怒不可遏,大手掴向他儿子的头。
老头身影一闪,挡在他的跟前,将银两丢向他爹:“够了,你已经与他没任何干系,日后他是我清风观的人。”
他难以置信地愣了愣,恍惚地看着老头清瘦的背。
老头回头,朝他伸手:“娃子,跟我回家吧。”
那一年,他被捡回道观,有了个好听的名字——奚风。
师父说,希望他步履如风,自在如风,一生逍遥,无拘无束。
有了师父后,他都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