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脑子进水了啊,当然是把违法的变成合法的!我还以为你够精明,结果你连这都想不到!”吕恒郁闷地说道,“我可以把这次录音说成是我去录的嘛,我是警察,这样不就合法了?”
“明白了,你就说你是去调查这件上门逼债案件时,放了录音笔在客厅里,想搜集证据,这样就是职务行为了,录音就是合法的了,就可以在法院作为证据使用了……”范飞顿时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是啊,这录音里还牵涉到受贿事件,这也是刑事案件的证据嘛,我这么一交给法院,他们能不重视吗?”吕恒瞪了范飞一眼,说道,“没这个合法证据,法院怎么下裁定?你怎么去追债?我帮你追回十一万,要你两三千算是狮子大开口吗?”
“大哥,啥也别说了,我确实是脑子进水了。”范飞脸一红,羞愧地说道,“好吧,我给你三千,咱们合作吧。”
“草!就三千?我这满身的伤,怎么也得两千的医药费吧?”吕恒闻言脸上一喜,但随即使劲地揉了揉右腿,哼哼唧唧地说道。
“呃……其实我也受伤不轻……算了,五千就五千吧。”范飞犹豫一下,苦笑道。
他事先高估了自己录音笔的作用,满以为录了这个音就能搞定史亦家的财产。而此刻吕恒这番话点醒了他,如果吕恒不帮自己出面,这笔十一万的债说不定就得黄了,这五千就当帮忙费吧。至于这笔钱,分摊到三十多个民工头上,一人也就一百多块钱,估计跟他们好好说说,肯定是能答应下来的,毕竟请个律师也花了几千块,还没做成什么事。
“还有……我刚才差点被你掐死了……怎么也得再加三千块的精神损失费吧?”吕恒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露出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
“大哥,你也太会演戏、太无耻了吧?你也好意思披这身警服?”范飞这回真哭笑不得了。他自然知道吕恒的种种痛苦表情无非是在演戏,所为不过是加价,也就损了他一句。
“你敢诽谤警察?老子一枪毙了你!”吕恒脸色一变,忽然闪电般地从腰间摸出枪来,然后食指一动,竟然扣动了扳机。
范飞心中一惊,一个懒驴打滚,闪电般地滚到了一旁,耳中却没听到枪响。
“怂样!我还以为你多牛呢!”吕恒一边把枪收起来,一边乐得哈哈大笑,“我的枪连保险都没打开,子弹也没上膛,看把你吓得屁滚尿流的……喂,你怎么了?”
范飞这一下真是吓得不轻,脸色都有些发白了。他把枪和子弹分开给吕恒,就是想看吕恒会不会对自己不利,直到看出吕恒只是想铐自己回所里,并不想杀自己,他这才放心地交出了子弹。不料吕恒此刻忽然变脸开枪,还真打了范飞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范飞的反应也很快,滚到一旁后,双手往地里猛.插一把,硬生生地抠出了两大团土块,并弓身屈膝,随时准备将土块扬手洒向吕恒的脸部,然后趁他躲闪时反击过去。
他这样子,像极了一条被人群逼到墙角后、准备拼死反咬一口的狼,所以让正嬉皮笑脸、得意洋洋的吕恒也觉察到了不对,赶紧收起笑脸问了一句。
范飞听吕恒这么解释了两句,同时也收起了手枪,这才缓缓地站起身来,但脸色仍然十分阴沉,怒道:“姓吕的,你tmd还真够疯的,吓死人你不要偿命是吧?你的枪万一出了故障怎么办?有你这样当警察的吗?老子要去举报你个人渣,扒了你这身虎皮!”
范飞一旦进入狂暴状态中,身上多少也显出些气场,直骂得吕恒一愣一愣的。他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呆呆地看着范飞,一时间也忘了还嘴。
好半晌后,吕恒才挠了挠头,苦笑道:“呃,对不起,是我玩得太过份了,这事你别往外说。”
“不说可以,可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伤害,你必须赔我三千块精神损失费!”范飞知道对付眼前这个疯子得用一点非常规方法,于是话里也开始透出些痞气,并迅速地占领了道德至高点。
“幼小的心灵?我草!”这回轮到吕恒无语了。
讨价还价这后,俩人最终谈好了价钱——由吕恒找朋友和律师一起去搞定这件事,事成之后范飞给吕恒五千块作为报酬。
之后吕恒又追问罗县长那事,范飞便给吕恒解释清楚了,说那纯粹是编了句瞎话引他上山来,好暴打他一顿。
吕恒听后哭笑不得,连叹教训啊教训,自己阴沟里翻了船,竟被范飞这个小家伙给算计了。
而范飞也得了一次深刻的教训——听话要听全,对那些含糊的话一定要问清问透,之后再作结论。而不能感情用事,那样会出大漏子。
而在这之前,范飞还在丁诗晨的身上得到了另一个重大教训,那就是对于一个人的反常表现,要多想一想为什么,要多换位思考,才能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么说,这么做。
这两件事让原本自以为智商不错的范飞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他明白自己的智商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高,还是会犯一些错误的。至于自己的情商,就更是需要不断磨练。
也是从这两件事之后,范飞才终于朝成熟的方向又迈进了一步,开始奠定自己成功的基石,这是后话。
这场风波还有另一个收获——范飞在水很深的司法界总算有了一个朋友,虽然是有点疯有点贪还有点落魄的二级民警,但好歹身手挺不错,而且他们对于对方的身手都比较佩服,也算是惺惺相惜了,可谓不打不成交。
明白自己的缺陷,可以提高范飞的情商,而交到这个朋友,则可以帮他追债,以后还可以拓展他的生存空间,这也算是范飞的几个重大收获了,或许这也算因祸得福吧。
第五十九章面恶心善
范飞和吕恒晚饭时各喝了半瓶高度白酒,打了这么半天,酒劲也完全散发出来了,加上都受了些伤,索性也不急着下山,就坐在草地上边抽烟边聊天,结果越聊越投机,竟聊了一个小时,彼此也都加深了了解。
交谈中,范飞得知,吕恒今年二十五岁,从小跟一个老师父学了点功夫,腿功很了得,会一点传说中的轻功,还经常骑着自行车登山和四处旅游,所以练出了很强悍的腿劲,甚至可以说是异能了。
吕恒读书后体育一直拨尖,什么跑步、跳高跳远之类的体育项目对他都不在话下,差点被保送到体校深造。只是这家伙对文化课完全没兴趣,考了几次都过不了关,最后还是他一个亲戚帮忙,托关系把他弄进了县公安局。
吕恒先后在县公安局刑警队、治安队都呆过,他性格耿直,不肯拍马送礼,也不玩受贿和保护伞那一套,还仗着自己的身手,敢跟罗家等大家族对着干,甚至犟脾气一上来,就连领导的账也不买,谁的招呼都不听,所以他一直不被公安局的领导欣赏,这么多年只混了个三级警司,还得了个“猪侠”的绰号。吕恒刚开始还以为这是类似于“猪猪侠”之类的美称,后来才知道别人是用这个绰号讽刺他没脑子,蠢得像猪,犟得像驴!
后来吕恒被领导抓了点办案中出现的岔子,把他从三级警司降成了一级警员。但吕恒死不悔改,还是我行我素,于是后来他又被领导接连抓了两个岔子,把他下放到了东塘派出所。而就算在东塘派出所,吕恒也仍然是那个臭脾气,谁的账也不买,于是最近有风声说领导准备把他调到奋进乡派出所去……也因为如此,吕恒今天在酒桌上才怨气冲天地发了那顿牢骚。
除了工作上不如意,吕恒的生活也一直过得很窘迫。这家伙从来不喜欢存钱,还染上了收集车模、舰模这种烧钱的爱好,于是工资领到手后,便可以在一天内花完,典型的月光族,因此又被人叫成“月光警察”。
吕恒还有一个外号叫“吕大头”。这一来是因为他的脑袋特别大,二来是因为他喜欢当冤大头,老大不小的人了,还总是抱着些同情心和正义感,老是做些常人眼里的傻事。
比如他有一次解救了三个被盗窃集团控制的半大孩子,这几个孩子的身世都比较可怜,或是从小就被人拐卖、查找不到家人的,或是流浪儿、孤儿,最后被培养成了小偷,因为他们不满14岁,不负刑事责任,所以被警察抓了几次又放出来了,但也没少吃苦头,失手时常被失主打得头破血流。吕恒在铲除那个盗窃集团之后,见这些小孩可怜,就把他们送到福利院,福利院嫌孩子大了没人领养,便以经费不足拒绝了。吕恒不忍心见这三个孩子重新去当小偷,竟然硬着头皮把他们暂时收留下来,当成自己的孩子养着。
这三个孩子,也就是吕恒嘴里的小兔崽子。吕恒刚开始让他们叫自己哥,他们却执意要叫吕恒为爸爸。天长日久的,吕恒也就习惯了,甚至还送他们去上学。只是这么一来,他这个“当爹的”日子就更是过得捉襟见肘了。
吕恒为此戒掉了收集模型的爱好,但烟和酒怎么也戒不掉,同时一家四口的花销也不是个小数,他又没有积蓄,所以最后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更别说找女朋友了。所以吕恒才被迫不择手段地去搞一点灰色收入,比如今天从范飞这弄钱,其实也就是想为自己和几个孩子弄点伙食费用。
当然,吕恒虽然经常打打擦边球,为自己捞些好处,但还是有一些原则的,那就是不贪公家的钱,不收黑道的钱,不搞权钱交易,所以他和黑道始终还是玩不到一块,反而挡了别人的财路,被一些人所忌恨,包括某些警察同事。
据吕恒说,原来向塘派出所的管辖范围内,有一个青龙堂,一直是在这一带收保护费。吕恒有一次看到一个中年商户被青龙堂的人围殴,便站出来和青龙堂干了一架,结果青龙堂的人火了,找了个机会陷害他,然后借机修理他。吕恒毫不示弱,当场开枪打伤了好几个人,把青龙堂的人吓得一轰而散。但这件事后来被警局定性为处置不当、违反枪支使用规定,所以吕恒又受了一次大处分,还把他从一级警员降成了二级警员。
吕恒感叹,他纯粹就一老大不小、观念过时的愤青,这或许都怪他那个老头师父害了他,把他雕塑成了这种“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臭性格,弄得他永远不能适应潮流。
听吕恒借着酒劲说出这些事,范飞虽然还有些不太相信,但察言观色之下,也已经信了七分,不禁有些后怕。
因为他差点干掉了一个面恶心善的好警察。
吕恒发完牢骚后,心情终于好了一些,于是使劲地拍着范飞的肩膀,说他在武昭县还没遇到过真正的对手,范飞算是头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