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93节</h1>
“不,他应该已经想了无数弄死我的方法,我倒是应该小心一点,免得阴沟里翻船才好。”
陆楠小声的自言自语。其实她也不用非要把气氛弄得那么僵硬尴尬,但是她确实很担心诺曼底公爵心存死念,还没来得及生孩子就一命呜呼。现在看来,他恐怕不会那么死气沉沉,羞辱和威胁的双重作用下,他应该会确保自己活着,直到狠狠报复回来的一天。陆楠还挺期待他怎么做,不然这个婚结得未免太没意思了不是吗。
第183章
不知不觉,距离陆楠回到王都已经又过去了一个月。
外面的情况大概是一片风雨飘摇,大有马上就山河破碎的氛围,无数领主都因为库曼跨海突袭教廷的事情惴惴不安,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由于不可能有什么卫星实时监控高清摄像之类的黑科技,陆楠只能从时不时从前线人工传回来的战报大概推测一下目前的战况。怎么说呢,教廷的抵抗还是挺顽强的,竟然顶住了库曼人的前几波猛攻,在丢失了大片周边领土后和库曼人展开了激烈的攻防战。因为教廷所在地罗马的城防工事做得相当不错,而库曼人走海路不可能一次性就将主力部队全部运送过来,所以陷入了僵持的阶段。
虽然大多数人都在猜测库曼人是不是打算重演几十年前全面入侵的一幕,陆楠却知道根本不可能。萨拉丁又不是傻子,不会一直跟教廷消耗下去。现在是因为教廷以及周边领主没有料到库曼人会忽然发动偷袭,一时之间被打得有点回不过神。但是等到时间稍微久一点后,库曼这边就会陷入战线拉得太长以及孤军奋战的尴尬局面,而周围的领主也肯定集结完毕,势必会对库曼人的军队发起强力反攻。届时萨拉丁要是不赶紧撤退,估计就要被瓮中捉鳖了。不过对他来说也不亏,这次突袭肯定伴随着大肆抢夺洗劫。教廷周围大多都是贵族们的庄园城堡,足够库曼人抢得盆满钵满。而且即便是无法彻底攻下教廷中枢,能打得教廷的骑士团缩回城防无法还手,对库曼人而言算是不得了的功勋,可以给萨拉丁换回空前的声望,足够他重新稳定局势了。
而对陆楠来说也是好处多多,首先,教廷和周边的贵族遭受损失又不关她的事情,其次教会的声望又一次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可谓丢人之极。最后,在这种危机关头帝国的声望空前高涨,无数吓得瑟瑟发抖的领主和贵族都高呼着要陆楠赶紧加冕,以帝国皇帝的身份出来执掌战斗的大旗,共同团结打退库曼人。以前看不起陆楠觉得她只是个用来配种生孩子传递皇位的人们现在仿佛统一患上了失忆症,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把她几乎吹嘘成了救世之光。毕竟多年前她的祖父就曾经带领军队彻底击退了库曼人,那么作为他的后代,陆楠当然也能做到同样的事情。
这种时候他们倒不在意陆楠是个根本没法带兵上阵的女人了。陆楠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态,虽然稍微有点理性的人肯定不难看出库曼人不可能滞留太久,迟早会自己撤退。但是那一段时间里到处人心惶惶,天天得到的消息都是库曼人又推进了多少里,又杀了多少人,又有哪个贵族倒霉的战死在激烈的前线。加上本来就消息闭塞流通缓慢,一时间人云亦云谣言四次,大有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架势。说白了陆楠被架得高高的就是个顶锅用的,那些吹捧她的人心里打的小算盘陆楠不用怎么细想就能推断个明明白白。无非是万一战败了就把她丢出去献祭,将一切罪名都推到她身上,让萨拉丁杀掉泄愤,他们自己反倒是干干净净。
陆楠对此喜闻乐见,她就是需要这股推力。萨拉丁会不会真的借此挥军直下,没有比她更清楚的人。但陆楠也不敢真的那么相信萨拉丁的人品,她确实用了种种借口将大部分军队压在边境防线按兵不动,没有听从那些领主要求她赶紧出军攻打库曼来缓解教廷压力的建议。但陆楠还是很谨慎的没有撤回军队和相关物资,加大了防守力度,预防库曼人违反协议的搞偷袭。
虽然陆楠并没有亲眼见到正遭受库曼人洗劫杀戮范围下人们的遭遇,但怎么想肯定都是相当悲惨的,到底死了多少人陆楠都不敢细想。虽然她再三安慰自己,她又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更不是真的继承了歌兰王室血统的公主,并没有要对这个世界负责的义务。她只是个异界游魂,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契约,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但每一次听到周围的人窃窃私语议论着战争的相关事宜,每一次接到前线传回的战报看见里面轻描淡写提到大致的伤亡人数,她的良心还是感到了不安。倒也不至于沉重到令她难以承担的地步,只是偶尔想到自己曾经连看个杀鸡都觉得残忍,如今亲手出卖了成千上万的人命,竟然只是稍微有些不适应,陆楠就觉得搞不好自己已经变得很可怕了。
她庆幸着自己不用亲自上战场,所以不会亲眼看到那些血淋淋的尸体堆积如山,也不会目睹那些被库曼人烧成白地的城镇村庄。纸上的数字以及转述了好几次的传闻跟亲自体验程度相差太多,就让她以此来说服自己,不管死了再多的人,对她而言,永远都只是一堆概念。
“不过就算是这样,您的心也是足够冷漠了,毕竟那可是数不清的人命啊,都是因为您而死的,您竟然可以这么轻松的接受事实,也看不出有什么内疚不安。嗯……我在想,到底是您太过无情,还是一开始我就选对了人呢。”
就在陆楠一个人呆在书房里稍微走神的时候,许久不见几乎已经被她忘记的那个神秘男人又冷不丁的出现在了她的身后,用惯有那种阴柔悦耳的声音细声细气的说。陆楠被吓了一大跳,但如今她已经学会不再表露出内心真实的情绪,反正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不管是愤怒还是哀求都无济于事。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被恶意操作的游戏,这家伙搞不好就在暗中偷窥着一切,当做真人秀般欣赏,满怀恶意的想看她挣扎痛苦的样子。所以她偏偏不会让他如愿以偿。
“哦,不错嘛,这种表情,非常女王,非常棒。不知不觉间您已经完成了蜕变,变得符合现在的身份和地位了。要是一直纠结那些无聊的小事,成天自怨自艾,那可不是我所希望看见的场景。不得不说,也许您天生就有一颗适合成为帝王的心,因为您足够冷酷和自私。”
陆楠懒得理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个人自言自语说得十分起劲。对付这种神经病,哪怕稍微表现出一丝回应的念头,只会叫他更加滔滔不绝。她希望这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男人赶快说完废话滚蛋。但是这个男人却明显不想这么结束,他带着悠然自得的笑容,从陆楠身边走到角落的一个花瓶前面,伸手从里面拿出了一枝花朵,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陆楠注意到他的穿着非常现代,一套看着就很高级昂贵的定做三件套西服,裤子熨烫得笔挺,脚上的皮鞋擦得噌亮,甚至手腕上还带着一块疑似某奢侈品品牌的手表,整体风格和这个房间格格不入。
“别用这样可怕的表情看着我,我的胆子可是很小的。对了,今天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其他,只是想问一问,既然您都毫无顾忌的出卖了那么多人命,有没有兴趣再聊聊当初的那个建议呢?”
见陆楠好像已经彻底忘记了,他还有点失望的叹了口气:“就是那个关于献祭灵魂换来类似顿时存档功能的建议呀。您是不是也觉得每一次死亡都得从头再来很烦人。我注意到您非常喜欢冒险和赌博,那么更加应该需要这个功能。我原以为您是对杀人有什么顾忌,现在看来您好像并不存在任何心理负担,那为什么不和我再达成一笔交易,这对您也有好处不是吗。”
陆楠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写着血红色字迹的羊皮纸,在她面前摊开,笑眯眯的仿佛一个上门推销产品的业务员。陆楠看得懒得看,也不想用手触碰那张羊皮纸,顺手抓起一边的拆信刀,把羊皮纸推到了一边。
“咦?您不愿意?为什么?”
那个男人很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还挺受伤,好像是一片诚意被彻底辜负。陆楠也不开口说话,她觉得这家伙简直浑身是坑,搞不好她随便说句什么就会被他歪曲原意的拿去大做文章。她可没忘记最开始的时候自己是怎么莫名其妙跑到这个世界来,又一头雾水的跟他签订了个欺诈契约的事情。
事到如今她要是还看不出来这家伙想方设法的企图给自己下套就是真正的笨蛋了。如果他仅仅只是想要人类的灵魂,那死掉的无数人,灵魂满世界都是,他大可以尽情收割个够。陆楠猜测大概他必须要通过自己才能获得灵魂,所以才再三教唆她杀人献祭。但这样的话,某种意义上因为库曼人入侵而死掉的人要跟陆楠扯上联系也不是不行,可是这个家伙显然没有满足,看来其中的某个关键点在于必须是陆楠亲手杀掉才行。陆楠记得很清楚,到了这个世界之后,轮回了好几次,她可是从来没有“亲手”杀死过什么人,更谈不上什么邪恶仪式献祭了。
陆楠都忍不住开始怀疑搞不好什么契约都是幌子,这个男人的真正目的是要让她动手杀人献祭恶魔,也许还要崇拜恶魔之类的。她忍不住想到了圣经里很有名的一段,大概就是撒旦展现力量威逼利诱,要让一个虔诚的教徒背弃上帝转而信仰自己。她狐疑的想,难不成自己的遭遇还真就是什么神明恶魔打赌的结果?不不不,那样的话也太魔幻了。陆楠觉得不如选择相信这个男人只是个混乱邪恶的愉悦犯更加妥当。跟圣经里那位坚定信仰毫不动摇的信徒不一样,陆楠从不觉得自己有信仰过一丝上帝的存在。但她也不会傻缺的为了追寻力量去相信恶魔。
男人絮絮叨叨的废话了半天,但是陆楠全程保持沉默,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最后男人无计可施,好像又不能动用暴力来威胁,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陆楠听他小声嘀咕着“真是越来越难缠了”之类的话。
“好吧好吧,我就不继续留下徒劳无益的招惹您的厌烦,毕竟像您这么优秀的契约对象千百年来也实在是少见,我很珍惜和您的契约。好好想想我的建议,我们下次再见,祝您日安,亲爱的……陆小姐。”
他意味深长的叫着陆楠的本名,还把手里那朵花轻轻放在了陆楠面前的书桌上,化为一缕黑烟,无声的沉入了地上被窗帘遮挡的阴影里。在他消失的瞬间,那朵原本盛开得正美丽的花朵忽然就枯萎腐烂,化为了一堆飞灰。陆楠盯着那堆灰尘看了一阵,不知道这算不算给自己的恐吓。但她并不在意,内心连一丝波澜都未泛起,随手一拂,那堆花朵化为的尘埃就此掉落在地,很快就被风吹得无法看见。
“看来以后必须注意,一定不能让手上沾到任何人命……也许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陆楠打开又一封需要处理的文书,一边默默的想。
“也许,是时候再去找朱利安,凉了他一个多月,应该差不多了吧。”
第184章
从辛格回来后陆楠就再也没联系过朱利安,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朱利安出卖了她,但基本是可以肯定的事实了。陆楠打从第一次毫无预料的被朱利安给杀掉后就一直对他抱有极大的戒心,别看她表面上对朱利安好像很亲近,其实自己心知肚明,大部分都是在演戏而已,毕竟作为一个工具人,朱利安还是挺好用的。偶尔看他这么卖命陆楠心中不免感到愧疚,只是还没等这种愧疚抵消防备,朱利安就用行动证明他果然有鬼。别说是陆楠先入为主抱有偏见,这回来都一个多月了还发生了那么多事,朱利安居然一反常态仿佛消失了似的,这不就是他心虚的证据吗。
当然,如果真的见了面,陆楠相信朱利安肯定会有各种充分的理由来说服自己相信他毫无恶意。陆楠也完全可以相信朱利安主观意愿上并不存在想真的伤害她的念头,可背叛就是背叛,不管用什么理由都不能掩盖这个事实。那么重要的事情,陆楠只对朱利安一个人说过,何尝不是陆楠对朱利安的一种试探呢。可惜朱利安到底没有通过陆楠这说不清是刻意还是无心的考验。
陆楠不会对朱利安的行为感到失望或者愤怒,因为她从未对朱利安抱有任何期待——不,应该说在这个世界里陆楠没有对任何人有什么信任。在她的假设里,任何人都是可以出卖和背叛自己的,只是看加码够不够大罢了。就连阿弗里陆楠在潜意识里都秉承着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因为她知道阿弗里对自己的好感都是建立在虚伪的假象之上,迟早有一天她会忍不住暴露真面目。届时不知阿弗里会有什么反应,想到这里陆楠就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期待。
……想想还真是挺变态的,陆楠觉得自己的精神大概早就不知不觉存在很大问题,不知不觉间她早就默默的坏掉了。但她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变成那样根本无法好好活下去,所谓适者生存便是如此。
自我吐槽着,陆楠还是久违的写好了一张约定见面的纸条,抽空塞进了花园的老地方。随后她就回去换好了衣服,梳妆打扮一番后去书房接见教会派来的使者了。
根据从外面不断传来的消息,教廷的状况越来越糟,再一次收缩了防线,丢失了三分之一的外城,库曼人大概是被教廷顽强的抵抗给彻底激怒了,发起了一波接一波疯狂的进攻,而且还开始了惨无人道的大肆屠杀,整个教廷和周边地带几乎被斩杀殆尽,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有几个侥幸逃出来的贵族,差不多被吓成了神经病,见到火光就跟森林里的野兽似的大声惨叫哀嚎,可见当时的场景多么的惨烈。
不过库曼人的残忍倒是激起了原本惧怕得只想逃跑的大多数贵族的愤怒。自从教廷发出雪片般的召集令后,不少接到召集令的领主都在刻意拖拉,慢吞吞的集结领地里的军队,就是不想成为第一批送上去的炮灰。当年库曼人大肆进攻的时候留下了不少可怕的传说,至今都是民间流传甚广吓唬小孩子的鬼故事。这些领主们难免会感到惧怕,又忍不住觉得既然库曼人没打到自己的领地上,干嘛要为了保护教廷而白白消耗自己的实力呢。万一最后还是失败了,库曼人打过来自己手上却没兵没钱,岂不是活活等死。于是除了少数特别虔诚的领主第一时间积极响应教廷的号召飞速集结完军队赶去支援,大多数领主都还在观望。其中很大一部分人都期待库曼人洗劫完教廷后就满足而归,从而逃过一劫。
但是现在库曼人的凶残让他们明白不抵抗的下场是什么,所以空前的团结起来,据说已经联合了数万人的军队,浩浩荡荡的开往教廷所在地打算跟库曼人决一死战。对于这个消息,陆楠不置可否,反正她表面上对于教廷的求助嘴上都答应得很好,也确实在调遣军队打算去支援,只是她接到了前线的消息说东方防线的库曼人好像最近也蠢蠢欲动,她当然要留下大部分军队来预防库曼人,免得到时候教廷还没解围,东方就率先失守。
“我也非常担忧教廷的情况,为此日夜难眠,坐立不安。可恨我只是个女人,没有办法像男人一样披甲上阵,为了保卫教廷而奋勇作战。”
面对教廷再一次派来的使者,陆楠真情实意的说,眼中饱含泪水。她的病才好没多久,瘦得简直可怜,面色惨白得毫无血色,还时不时停下喘几口气,好像随时都会因为虚弱而晕过去似的。对此教廷的使者哪怕心里憋闷得早就想发火,但还是得忍气吞声,做出一副很相信的样子。
“但是请放心,您可以回去转告教皇大人,我一定尽快将剩余的兵力集结完毕,赶赴教廷加入战斗。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坐视教廷沦陷,我可以用自己的名誉和灵魂对天主气势。”
在胸口划着十字,陆楠态度坚决的说,反正对她而言发誓就跟吃白菜似的,完全不痛不痒。不过在这个时代发誓还是很严肃的一件事,所以使者明知她是在敷衍,却也没法再说什么。
“教皇大人希望您可以给东西法兰的两位国王写信,让他们尽快派军支援。毕竟,他们没有直面库曼人的危险,调集一些军队不是什么难事吧。”
使者强颜欢笑的说,陆楠一听就赶紧摇头,满脸都是为难。
“唉,我早就写了无数次信,可是两位叔叔却借口我不是皇帝无权命令他们,拒绝了我的诏令。不如请教皇大人亲自写信,这样的话大概他们就会答应了吧。”
使者一听不禁在心里破口大骂,教廷当然是给东西法兰的两个国王写过求援信,但他们却借口说自己身为帝国的封臣,必须要皇帝陛下亲自下令才行。而陆楠这边又把锅甩了回去,装模作样的说自己不是皇帝没法下令。至此使者要是看不清他们三人是在互相推诿就真是个傻子了。但他此行是来求救的,只能放下身段,低声下气的说:“其实在您继承洛林王位的那刻起,您就已经是帝国的皇帝了,这一点不需要教会认可。加冕只不过是一个仪式……”
“这怎么行,没有教会的正式加冕,我哪能随便自称皇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