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是无奈半是宠溺瞧着那手背上的红印,柔声道,“好了,郎君知道她是你妹妹,一家人。这不,就小小吓唬她一下而已,免得她下次还不省心闯进来。”
猫毛被捋顺了,对方又变回之前那副小乖乖的模样,温顺窝在他的怀中,慢吞吞地说,“妹妹想必是有了要紧的事,才不得不擅闯辛夷宫,姐姐说得对吗?如意?”
不等辛如意开口,皇后的眸光在她的肚子上巡了一遍,意味深长,“这要紧的事啊,也分三六九等。让姐姐猜猜,妹妹这般着急,莫非……是怀孕了?”
她越是慢条斯理,辛如意就越觉得毛骨悚然。在长姐面前,宰相府备受宠爱的三小姐就像一只刺猬,竖起了坚硬的铠甲。
辛如意满眼警惕,“我怀不怀孕,跟你有什么相干?”
她的目光自始自终都系在那芝兰玉树的男人身上,可惜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不得暗恨起琳琅的恃宠生娇。
“相干呀,怎么不相干呀?”
琳琅抚着帝王襟口的蟠龙纹路,玉雪般的肌肤压着明黄衣料,不显俗气,反而处处透着华贵绰约的气息,“若是妹妹真的有了,姐姐可是高兴死了。辛夷宫冷冷清清的,若是多了小孩,那肯定是不同往日的热闹。”
“你做梦!我死也不会给你的!”辛如意气得浑身发颤。她跟琳琅积怨已久,这孩子到她手上还能活得成?
皇后娘娘却并不是很想要理会她的气急败坏,仰着脸,冲着天下至尊柔媚一笑,“郎君,锦娘想抚养妹妹的孩子。”
“傻呀,自己生不是更好么?”
周雪程含笑,“无论是一个两个三个,做爹爹的都养得起。”
“可是生孩子很疼。”她蹙着细细如柳的眉,“不是有句话说么,生孩子就跟过鬼门关似的,挨不过去就见阎王爷了。郎君舍得锦娘这样受罪吗?”
“掌嘴,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阎王爷要收你,也得问过寡人的意见,除非他不想要香烛供奉,要活活饿死在地狱里。”他轻轻捏了她的唇,当做是掌嘴。
“不过,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他的确是舍不得。
从前他认为延绵子嗣是人生大事,祖宗香火不能断绝。后来倒是自己想通了,百年之后,比起子孙满堂的哭丧,他更想与她白头同葬。
周帝柔情似水的眼光从琳琅身上移开,落到曾经的东宫太子妃身上时,那深情转成了度量,“辛昭仪,你既是有孕,寡人便不追究你这次擅闯责任,回去好好养胎,等瓜熟蒂落再送回辛夷宫。你是功臣,寡人日后必定重赏。”
听到前半段时,辛如意不禁欣喜揪住了手帕。
后来一字一句的叮嘱让她濒临绝望。
“太子哥哥!”
她泪眼婆娑,抬出了昔日的情谊,“你到底是怎么了?你难道有了姐姐,就这么快忘了如意?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骨肉啊!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狠心的……”
皇后娘娘闻言,哭得比她更加梨花带雨,凄美无双,“妹妹,狠心,你竟然用了狠心这个字眼,姐姐会虐待自家的小外甥吗?难道姐姐在你的眼里竟是如此不堪?”
琳琅的哭戏从来都是惹人怜爱的。除非必要,她很少会用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反而是默默地流泪更能引起男人的怜惜。
果然,她这一下立刻惊住了人。
“锦娘——”
周雪程心疼无比。
“从小到大,姐姐可有一次不顺着你?你是最小的妹妹,大家疼你,姐姐理解。爹娘偏宠,总是纵容你的胡闹,而姐姐却要因为你的任性而跪祠堂、打手心,姐姐当时有说过什么吗?姐姐想要带小外甥,也不过是觉得你年纪小,不懂得照顾小孩子,所以想要替你顾看着,让小外甥平平安安长大。”
她眼眶里泛着湿润的雾气,凝成泪珠,缓缓划过嫣红的嘴角。
“你到底把姐姐想成什么人啊?我们是姐妹啊,你……为何如此防着我?”细微的呜咽从喉咙里溢出来,琳琅后半句已经泣不成声了,她只好将自己紧紧依附在男人的胸口上,任由纤薄的背脊悲伤起伏着。
“锦娘!锦娘!”
周雪程忍不住搂住她的肩膀,小孩子般哄着,安抚她的激动情绪。
“不哭,咱们不哭了好吗?”
琳琅抽抽噎噎,“没有,我没哭,是沙子进了眼。”
“好,你没哭,是沙子进了眼。去卧室吧,郎君给你吹吹,好吗?”她红着眼眶看向自家的妹妹,还想说话,就被男人半抱着走了。
珠帘晃动间,站在原地难堪不已的辛如意分明是看见了女子嘴边隐约笑意,她伏在帝王的颈边,眼神与姿态那么柔弱可怜,可她的笑出卖了她!
这个奸诈小人!居然给她下套!
辛如意又气又恼,转身就想一走了之,结果被拦住了。
“昭仪娘娘,还是先等陛下出来。”女官不卑不亢地说。
辛如意大发脾气,“你算什么玩意儿?竟敢拦本宫?”
教训不了琳琅的嚣张气焰,难道她还教训不了她宫里的小小婢女?
“她是什么玩意儿寡人不知道。”
后头传来冰冷的声音。
“不过你是什么玩意儿,你很快就知道了。”
“寡人连呼吸都舍不得压着的人,你凭什么让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