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痛处,容迟再也忍不住,同样狠狠地回了子书重明一拳。
两个修为高深,在修真界也算赫赫有名的大能,就如凡间武夫一样扭打在一块儿,百宝架上各色玩物被撞落在地,响声清脆。
他们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守在门外的湛晨和星河,两个人推门而入,瞧见这一幕,一时都被惊得无法言语。
好在两人及时反应过来,将子书重明和容迟拉开。
“容迟,你什么意思,我大师兄身受重伤,你竟然趁机对他动手!”湛晨怒道。
容迟冷笑一声,抹去嘴角一点血迹,拂袖对星河道:“我们走。”
他对不起微之,可是子书重明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他?他有什么资格,替微之来责怪他?!
湛晨还想说什么,却被子书重明拦下:“此事与你无关。”
“大师兄...”湛晨带着几分无措地看向子书重明。
子书重明心力交瘁,他闭上眼:“你先出去吧。”
原来她没有死...
可是,他还是没有机会再见她一面了。
是夜,星河灿烂,容迟仰坐在矮山之上,手中抱着酒坛,面上浮现深沉的醉意。
原来已经两百多年了,原来时间过得这样快。
整整两百八十七年,他再没有在这天下发现微之的踪迹。
他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那个和她生得相像的少女,终归不是她啊。不是他的微之,不是他想弥补的那个人。
人这一生,做过的事,就再也不能后悔。
可是微之,我真的很想你。
那是他生平第一个动心的人,可是两百八十七年,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两百八十七年前,容迟不过才入金丹,是药王谷掌门木天青三大亲传弟子中,最年幼的一位。
他出身容家,上有数位兄姐,自幼被娇宠长大,吃穿用度都是寻常修士难得一见的珍物,无数人渴求的灵宝,于他也是唾手可得。
便是在这样环境下,容迟也并未养成纨绔自我的脾性。
反而天生清风朗月,如芝兰玉树,引得无数药王谷女弟子暗自倾心。
结丹之后,容迟奉师命出游,行至龙阙域,遇上因重伤倒在路边的谢微之。
医者仁心,容迟暗忖不该见死不救,何况谢微之一身并无凶煞之气,应当不是为恶之辈,他就更不能袖手旁观。
那时候的谢微之,伤得实在很重,容迟第一次见伤得这样严重,还能留下一口气的人。
好在容迟是药王谷弟子,所修功法特殊,身上又不缺各色药草,全力施为,这才救下谢微之的命。
谢微之只记得,自己离开小苍山,漫无目的地向前,不知要往何方。
后来身体越来越沉重,天地在眼前旋转,她便再次晕了过去。
血屠符下,谢微之虽然侥幸逃了一条性命,却还是受了重伤。
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温暖干燥的山洞之中,睁开眼,只见洞口透进灼目的日光。
“你醒了?”容迟捧着一叶子的清水走进山洞,阳光照在他身侧,是谢微之不可及的光明。
“你是谁?”谢微之开口问道,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嘶哑艰涩,像刀子划过粗粝的石板。
容迟走到她身边,神情温和:“你先喝些水。”
“我是药王谷弟子,容迟。那日你倒在路边,是我将你救起。因为你实在伤得很重,便暂时将你安置在这山洞之中。”
谢微之能感受到,自己受损的经脉在被一股温和的灵力蕴养,据说药王谷丹修所修功法特殊,灵力天然带有治愈之力,原是真的。
可惜,就算是药王谷,也不可能修补谢微之破碎的金丹。
整个修真界中,都没有金丹破碎还能恢复的先例。她注定只能是个废人。
“多谢。”谢微之微垂下眼眸,脸色苍白得透明,清冷如一弦孤月。
容迟并没有为她冷淡的态度感到不悦,反而生出几许好奇。谢微之身上,好像藏着许多秘密,她是容迟过去几十年从未遇见过的女子。
让人忍不住探究。
她伤得太重,容迟知道,她受损的经脉在自己每次为她治疗时,都会有蚀骨锥心的疼痛,可容迟从未听她叫过一声疼。
她那么瘦弱,却又如蒲草一样坚韧。
两人之间,谢微之的话很少,总是容迟在温声嘱咐如何如何。
明明他从前也是被人迁就的,但遇到谢微之之后,却将她照顾得那样好。
容迟是谢微之遇到的第一个,这样照顾她的人。
她不明白,他有什么理由要对她这样好。
谢微之无法再轻易接受任何人的好意,她在意的,陪在她身边,最后,都会离开她。
如果不怀着希望,大约就不会感到失望。
“宗门传讯,还有几日便是我师尊寿辰,我得赶回去为他祝寿。”容迟接了传讯后,看向谢微之,“你的伤还未痊愈,可愿随我前往药王谷?”
他期待地看向谢微之。
谢微之微垂着头,摘下草地上一朵蓝色的无名小花,不知心里在想什么,片刻后,她轻声道:“好。”
左右她也无处可去,跟着容迟也没什么。
随容迟一起回到宗门的谢微之,受到了药王谷上下的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