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授受不亲,章老夫人让章府的女眷全都回避了,只留了几个贴身服侍的大丫鬟在屋里。
不久,便听到管家在门外高声禀报:“老夫人,殷小楼带到。”
章老夫人脸色一沉,吩咐道:“带进来。”
便有一个大丫鬟过去,掀起了门帘,叫道:“进来。”
宁觉非穿着浅灰色的素净长衫,头发仍然未梳理成髻,缓缓地走了进来,却未行礼,只是沉默地站在门边。
章老夫人大怒,一拍桌子:“一个男宠,竟敢就这么立在我跟前儿,还有点规矩没有?”
旁边那个大丫鬟抬腿就要踢过去,抬眼一看他的脸,竟是一怔,这一腿便停在了那里。片刻之后,她才反应过来,不由得脸上微微一红,伸手推了他一把:“还不跪下,给老夫人请安。”
宁觉非犹豫了一下,便跪了下去,轻声道:“给老夫人请安。”
章老夫人本是怒发冲冠,这时听到他清亮纯净的声音,气便消了一半,再看他一身素淡,脸上更无半分妖媚之气,与自己的想象完全不同,心里的怒火又消下去三分,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脸色缓和下来:“罢了,起来吧。”
“谢老夫人。”宁觉非淡淡地道,便站了起来。
章老夫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会儿,才道:“果然天姿国色,颠倒众生。有你这样的人,惟一的用处就是祸国殃民。现在还只不过有人弄了去诱惑太子,若是再有人弄去献给皇上,恐怕连皇后的位子都要不稳了。才进得府来几天,便让相爷夜夜召寝,长此以往,只怕连身子也被你给祸害了。这却再也留你不得。黄泉路上,须怨不得我,只能怨你爹娘给你生了这张脸。”
说完,她略微挥了一下手,便有一个老妈子端了一碗药放到桌上。
章老夫人轻描淡写地道:“你这便去了吧,我会好好发送你的。”
宁觉非瞧了瞧那一小碗深褐色的汤汁,心念电转,缓缓地抬手,挽起了衣袖,露出了臂上重重叠叠的伤痕。
章老夫人见多识广,一生吩咐下面打杀的丫鬟奴仆也是不少,却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这样可怖的伤势,一时倒是一愣。
“老夫人,这样的伤我全身都是,而且是三番两次地不断受到这样的折磨。”宁觉非的声音低沉婉转,直透人心。“其实这样的日子,我早就不想过了,只是武王爷派人看得紧,让我无法寻死。进了相府后,相爷待我甚是亲厚,让我一人清清静静地养伤。本来我是可以死的,但念着相爷的恩德,不愿意牵连他,这才苟活至今。我若死在这里,武王爷定不会与相爷干休,将来后患无穷。请老夫人三思。”
章老夫人听着他温婉柔和地将利害关系清晰讲明,再看着他臂上的伤痕,又看看他苍白瘦削却仍然漂亮无暇的脸,心下先自熄了杀机。想了想,她道:“那依你之见呢?”
宁觉非轻声说:“老夫人可将我送回来处,我当自作了断。”
章老夫人自然早已听说了武王爷与这戏子的那段恩怨,思索半晌,也觉得不能让他死在府中,还是送走了干净,又可以不与武王结怨,确实是惟一可行的办法,于是点头道:“好,我便如你所愿,将你送回楼里。你自己好自为之。”
宁觉非抱拳,躬身一礼:“多谢老夫人。”
他在相府中也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不过几件衣服而已,很快便被相府管事派来的人送回了翠云楼。
江从鸾看见他被送回来,仍是温柔地笑着,将他安置回了原来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