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难,琅皓亦是艰难,这世上又有谁是不难的。生为大丈夫就要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若是瞻前顾后、缩头所难、贪生怕死,又何必要出这个头。
前方有艰难险阻就更要勇于向前,用开山劈石之勇气创出一条道路,而不是天天闷闷不乐、郁郁不堪,就如同慕容琅皓这琴声,藏着被束缚的不满,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在一言一行中表现出自己的忧虑。年仅十几岁的琅皓都能做到这一点,那自己这个已然二十多岁的世子还做不到吗?
“当不得殿下的夸赞,今日我陪夫人前来礼佛,走到此处看见桃花夭夭,忍不住随意弹了一曲,还让殿下见笑了。”
慕容辰提了一句来此地的原因,毕竟他一个人前来普济寺总显得有些奇怪,若是拓跋煜查起来他还好应付一下,免得漏了馅,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能瞒一刻是一刻。
竟是陪慕容夫人来的,拓跋煜心中转了转几个想法,既然慕容夫人都来了,那慕容家的那位君郎怕是也在,他是不是应该跟三弟打个招呼,给他制造一次见面的机会。
不管心中如何想,拓跋煜也只能暂时按捺下那些想法,能在这里遇到琅皓,他心中是极为欢喜的,自然想跟他多说几句。
“琅皓贤弟倒是有着闲云野鹤之雅意,我一直以为琴者,原本是以治身、养性。若要抚琴,必择静室高斋,或山水石林,再遇着那天地清和的时候,焚香静坐,心无外物,才能与神合灵,与道合妙。
所以古人说‘知音难遇’,若无知音,宁可独对着那清风明月,苍松怪石,野猿老鹤,抚弄一番,以寄兴趣,方为不负了这琴。
若必要抚琴,先须衣冠整齐,或鹤氅,或深衣,再盥了手,焚上香,方才将身就在榻边,把琴放在案上,坐在第五徽的地方儿,对着自己的当心,两手方从容抬起,这才心身俱正。还要知道轻重疾徐,卷舒自若,体态尊重方好。”
“正是,这春光明媚、桃花烂漫,坐于此精致小亭,让我心中忍不住起了些情怀,却也没世子殿下所说那么高雅,只是兴之所至情之所往罢了。恰在此处碰见殿下,可不就是所谓知音,自然是没辜负了我这琴声。
殿下乃是雅人,我却只是个俗人罢了,高兴了便取出这琴随意一曲,不高兴了便琴声一收随意就走,哪有那么多礼仪。”
慕容辰说的是实话,虽然在这个世界生存了十几年,那些古人的思想渐渐的在同化着他。然而那前世二十多年的现代生活,就像是个鲜明的烙印一样深深刻在他的胸口刻在他的思想上,让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不同。
就如这弹琴,对于古人来说是一件极为风雅之事,需要准备、需要环境、需要知音。而对于慕容辰来说,只要他高兴随时随地他都可以弹奏一曲来抒发心中之情,没有那么多讲究也没有那么多束缚。
“琅皓说的没错,本也没那么多讲究,是我着相了。既然在琅皓看来我也算是个知音,倒不如我们合奏一曲,今儿我恰好带了一把箫来,这琴箫相伴定是妙不可言。”
说完拓跋煜就对着旁边之人点了点头,只见那护卫很快就拿出一把翠玉箫,看上去极为精致美观。
然而慕容辰这边却默了一下,作为一个曾经的现代人,这“吹箫”一事可是有太多解释了,让他的思想忍不住像一头刹不住闸的羊驼呼啸着跑过去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坚决的将这种想法从心中彻底抹去,默念了几次罪过罪过,才平定下来。
拓跋煜今天穿一身墨绿色锦袍,领口袖口皆是墨色银丝水纹,腰间束同款宽边锦带,头戴一顶墨冠,中间镶着一颗水蓝色宝石,又以银钗定发。
修长的身材站的笔直,显得丰神俊朗又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威严,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望而生畏,想要低下头行礼。
拓跋煜手持箫放在嘴边,以眼神示意慕容辰开始。慕容辰轻轻拨弄了两下琴弦,宛如流水的般清澈缠绵的叮咚琴声便缓缓流淌出来。而随后,拓跋煜那边悠悠的箫声也响起,就像鱼儿游入水中一样,融洽而和谐。
然而慕容辰自不会这么平和安静,他那水色翦瞳瞥了拓跋煜一眼,琴声就变的激昂了起来,宛如潺潺流水突然从山崖飞流直下,击打在深不见底的水潭中、带着青苔的碧石上,激起轰鸣之声。
拓跋煜眼中带着一丝笑意,自然紧随其上,箫声呜呜然,忽高忽低,盘旋跳跃,繁音渐增,夹着冰泉之气,裹挟着滚滚浪花,呼啸着向远方奔腾而去,正是角楼清寒风云幻,相思凝成眸中光。
这琴声和箫声交融在一起,就仿佛两个人心心相惜、心意相融,又好似两个人你追我赶、龙争虎斗,又亲近又疏远,又依靠又分开,说是合奏,倒不如说是带着点争斗之意。
第13章春江花月夜13
一曲过后,两个人都有种酣畅淋漓之感,慕容辰是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强劲的对手,拓跋煜无疑是成熟而睿智的,让他起了争强好胜之心。
而拓跋煜则是很久没见过这样敢和自己较劲的人了,身居高位再加上天生威严,没什么人敢在他面前放肆,更不会像慕容辰这样对着他绵里藏针,这让他亦是燃起比斗之心。
“好久没有如此畅快了,自从认识了琅皓贤弟,就觉得开心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