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穗姑往里走了好几步,才听到里头压抑的抽泣声。
祁春眼睛通红,她死死咬住牙,才勉强冷静下来。怀里的人几乎将她的腰肢截断了,她也只是沉默的、费力的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
宋小妹的衣衫早就被撕碎了,衣不蔽体,屋里没有别的衣物,被褥又散发着臭味。
祁春将自己的外衣细细地盖住了她的上半身,一双手,轻轻柔柔地放在她头上,慢之又慢轻之又轻的给她顺着早就蓬乱如草的头发。
她没有想到,这周家……她紧赶慢赶的,还是来晚了。
宋穗姑缓步进去,没有弄出一点声响,见到浑身没一处好死死搂住祁春的宋小妹,轻轻叹了一声,又出去了。
这个宋小妹,终究是被自己那糊涂短视的爹娘给害了。
一日夜,挨打挨骂,受饿受冻,水米未进,宋小妹哭了半响,终于撑不住,昏睡过去了。
祁春给她穿上自己的衣服,又裹上宋穗姑寻来的床单,将她背了出去。
然而他们还没出周荣家的门,大杨氏等人便闻讯赶了过来。
“我当是什么人来了呢?原来是穗姑啊!”一见到宋穗姑,大杨氏便阴阳怪气起来。
当年,就是这个宋穗姑,总跟她女儿过不去,就是因为有她在,宋大谷也总是三天两头的跟周氏吵架,将周氏气得屡屡跑回娘家。好不容易,她们才合力将她排挤出宋家,原以为是生生世世不相见了,想不到,她现在又回来了。
一见到大杨氏,宋穗姑的脸色也是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
她与周氏一族的恩恩怨怨,说起来只怕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她将手一抱,冷笑道:“哎哟,这不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的便宜岳母吗……嗯,这么多年了,你还活着呢?哦,想来是阎罗殿的油锅还不够热,请您下去啊,找不到地儿安置。”
大杨氏给她气得脸色一变,“你!”
“我什么我?无言以对了吧?大杨氏,缺德事做多了,你就等着下十八层地狱吧!”宋穗姑梗着脖子,丝毫不让。
眼见双方吵了起来,门口的祁春将宋小妹交付给随行而来的表嫂林氏,脸色黑沉的朝宋穗姑和大大杨氏走过去,胸口起起伏伏。
“姑姑,小妹伤势严重,治伤要紧。”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气力,才勉强保持着几分神智。
她是真的想,一斧子劈了这帮肮脏下作的东西!
“哟,这不是长安媳妇吗?怎么今日登门了?还真是稀罕得紧,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看到祁春,小杨氏就想起了她曾经受的气,拦在她前面怪腔怪调起来。
祁春鼻子清嗤,抬眸道:“若不是人命关天,这般肮脏龌龊之地,我还真是一辈子都不想来。”
“你说什么?!”小杨氏气得声音都拔高了不少,她指着祁春的鼻子,气势汹汹道:“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第41章 这个祁春,简直就是专门与她们……
曹氏和周荣还被押着, 周家人即便是有心相救,也怵于赵田手中那把明晃晃的杀猪刀,不敢轻举妄动。
狭小的院子里,赵家人押着曹氏母子站在一边, 周家人拿着棍棒扫帚锄头站在一边, 祁春宋穗姑和大杨氏等人又在更靠里的一处对峙着, 小小的院子,硬是给挤出了千军万马剑戟斧叉的味道来。
此刻所有人的视线, 都落在了祁春身上。
这个周家二媳妇,从一进门开始,就成了热点话题, 什么女红天下第一什么能生能养什么不敬婆母嚣张跋扈等等一系列的话题层出不穷,但是周家庄里, 除了周家几房近支外, 还没人见过她的真容。
此刻她一个人孤身站在那里, 衣衫单薄, 瘦瘦弱弱的,站在膀大腰圆的小杨氏面前, 显得更加瘦弱可怜, 仿佛只要小杨氏一巴掌抡过去,她就得飞出墙外。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人, 对上素日里人人退避的小杨氏,竟然毫无惧色。
甚至隐隐的, 还给人一种她才是主宰的错觉。
她微微抬起细小的下巴, 冷声道:“我说,此处藏污纳垢,是天下第一肮脏下作之所, 有错吗?”
“阴沟蛇鼠,竟也敢痴心妄想!”
“你!”本来是要逞逞威风的小杨氏没想想到区区一个晚辈,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跟她叫板,说的还尽是些她不怎么听得懂的词,手一抬,朝着祁春的脸便扫了过去。
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不仅不知道错,反而是得寸进尺!
祁春也懒得顾虑那么多了,身体微微后仰,避开了小杨氏的巴掌后,反手就回敬了一巴掌。
“啪!”
清脆的耳光声,刺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在这周家庄里,从来都是她小杨氏教训别人的份儿,今天居然被一个看起来风一吹就要倒的晚辈给打了?!
祁春毫不在意,又慢悠悠道:“看在你是长辈的份上,只给你一巴掌,权作是教训了。”
打了人还说的这般勉强!
小杨氏要被气疯了,她身边的周家人和大杨氏也要气死了,只是下巴和眼珠子都被惊掉了,还没来得及捡回来,反应不过来。
宋穗姑亦是瞠目结舌。
她没有想到,宋家竟然能有个这么拎得清的人。
长安那小子,眼睛莫不是淬了毒,就这么个丫头,竟然被他娶进了门!
众人尚在惊诧之中,又闻得朗朗之声,自院中传出,字字清晰,甚至连门外的人也听得清清楚楚的。
“我家小妹就在那里,不需我多说,诸位但凡是长了眼睛的,都该知道这周曹氏及其子是个什么货色。我家小妹昨日才被掳掠至此,今日便已去了半条命,若是我们来得晚些,只怕她早就被他母子二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人命关天,今日,我就把我家小妹带回去,诸位若有异议,便与我上了公堂,再细细分说。”